自從許玉珍小心翼翼的說出劉興邦的想法後, 苗紅花臉上的就笑容就再也沒出現過。在張楚看不見的地方, 她曾狠狠的哭過幾場。半夜輾轉反側之際, 也曾扯著張長征的胳膊一通猛掐, 氣不過道, “都是你這個當老子的沒用, 若不然, 就興邦那小子,怎麽可能不喜歡咱家楚楚。咱家楚楚模樣好,性子也好, 就憑劉興邦那個黑豆子,憑什麽看不上咱家楚楚?不過就是個小班長,有啥了不起的, 老娘我還舍不得女兒隨軍呢。”

    張長征齜著牙咧著嘴, 恨不得離苗紅花十丈遠,實在是這個娘們老把火往他身上撒, 但凡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了, 鐵定都是他的錯。

    “哎呦呦, 船到橋頭自然直, 你說說, 楚楚二十還沒到呢, 你急啥。”張長征見苗紅花哭的可憐,沒忍住安慰道。

    “呸,就是你個二五東西不成器, 若不然, 咱家兩個孩子能一拖再拖的結不了婚。你就是個自私鬼,心裏隻有自己,你但凡有一點在意兒女,就該跟老曹家人似的,奔出個好日子來。”張長征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如同烈火澆油,刹那間就將苗紅花心裏的火氣給勾了出來,她張開嘴,逮著張長征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狠罵,罵了猶不解氣,又狠狠掐了他胳膊兩下,直到聽到張長征嗷嗷叫的討饒聲才肯鬆手。

    因著夜裏睡不安生,白日裏,張長征就有些精神不濟了,幹起活來迷迷瞪瞪,磨磨蹭蹭的,氣的苗紅花好懸沒跟他在水庫裏幹上一架。還是張楚察覺到了苗紅花內心的鬱悶,一通安慰後,方才將她從埋怨不爽中拉扯出來。

    等苗紅花徹底看開之後,都已經過小年了。這天,方婷婷一大早跑到張家來尋張楚去村長家看殺豬。今年年成好,豬長的也肥大,村裏人圍著豬看了又看,歡喜滿意道,“好豬,這豬長的肥,每家每戶肯定能較往年多一小塊肥膘了。”把大肥肉給熬出油來,再用罐子一裝,炒菜燒湯的時候放個一小勺,哎呦,那味道,別提多香了。

    這豬長的肥,力氣自然也不小,村裏好幾個壯漢一起才能把這大肥豬的四個蹄子給捆綁住。白嵐還是第一次見殺豬,見這豬叫的可憐,很是不忍心的走到方明華身邊道,“方大哥,咱們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隻見她眼眶微紅,眉宇微皺,瞧著又可愛又可憐,比那小白兔還讓人憐愛。

    方明華詫異的看了眼白嵐,不解道,“你吃豬肉幹的時候,咋不覺得殘忍?“城裏來的知青就是奇怪,不就是殺頭豬麽,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說完這話,方明華就跑到張楚身邊,找她說話去了。

    張楚倒是沒怎麽搭理方明華,隻偶爾問她話的時候,她才會迴答個一句半句,可饒是她刻意的保持了距離,白嵐的心裏頭還是不舒服,她咬了咬唇,也跑到張楚身邊站著,沒話找話的跟她聊上幾句。

    “楚楚姐,我還是第一次見殺豬,好可怕奧。”白嵐一臉依賴的見著張楚道。

    其實不僅僅白嵐有些害怕這種場景,別的四個知青也有些害怕,特別是到最後,一個個臉色都煞白了。故而分豬肉的時候,他們就都沒要,村裏人瞧了,心裏嘖嘖暗道,城裏來的少爺小姐就是嬌貴,看個殺豬都這般怕,那要是早托生個幾十年,見到小鬼子,那還不得自個兒把自個兒給嚇死了。

    張楚家分了五斤肉,瘦肉比肥肉多,為此,苗紅花很是不滿,覺得記分員跟村長處事不公。村長被她吵的煩了,隻得又給她一根絲肉不掛的筒子骨和一小臉盆豬血。

    這日下午,村長又給大家結算好了公分,一年累死累活的忙到頭,不就是為了這麽一會兒工夫。苗紅花一年到頭都沒歇過,日日都是十個工分,張楚六個工分,張長征平均八個工分,張兵平均八個工分,張國跟張玲玲加起來六個工分,一天差不多38個工分,一年365天,就是一萬三千八百七十個工分,再扣除食堂的大鍋飯,之前賒欠的工分等等,折算成毛票子,總共到手兩百一十二塊五毛錢零八分。

    苗紅花拿到工錢後,心情總算是徹底好了起來,她迴家就把前幾年的存款全部倒在床上,數了個三五遍,總共有一千三百五十二塊八毛五分。有了這些錢,她得先把房子給收收弄弄,過完年,再托人給大兵討個媳婦迴來。

    想到後年自己可能就抱大胖孫子了,苗紅花這心裏頭充滿了幹勁。可惜這會兒大隊裏停工了,不然,她還能掙幾十個工分迴來。

    與苗紅花一樣在家裏偷偷摸摸數錢的大有人在,苗紅花這錢還沒藏好,就聽見村子裏的銅鑼被人鈧鈧鈧的敲響了,緊接著又聽到有人在外頭喊說方家的錢被人給偷了,大家夥的趕快去村長家集合開會。

    苗紅花心裏一咯噔,連忙把自己的錢換了個地方藏藏,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把錢分成五份,藏在了五個不同的地方。等家裏的錢藏好之後,她才喊上兒女們一道往村長家趕。

    此時,村長家堂屋裏已經站滿了人,苗紅花他們這些後來的隻能擠在門檻邊上,墊著腳尖往裏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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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嬸子,咋迴事,方家的錢怎麽丟了?”苗紅花份外納悶道。王桂花這人都精成猴了,她的錢怎麽可能被人偷。而且這偷竊可是大罪,那可是要坐大牢的,搞不好還得挨槍子兒,誰膽子這麽大,跑過去偷方家的錢?

    “誰曉得啊,不過你看王桂花哭的那樣,家裏的錢怕是真被人給偷了。”苗紅花透著人縫往裏頭一看,隻見王桂花就這麽一屁股坐在村長家的堂屋中間,拍著大腿又哭又嚎呢,瞧那樣子,怕是真被偷了不少錢了。

    張楚皺眉看著堂屋裏的情景,想了想對著嘯嘯道,“嘯嘯,你迴屋把咱家拐拐角角都查一遍看看。對了,你之前弄的野兔子,也給我先藏起來。”她在百裏村十幾年了,就沒見村裏哪家哪戶丟過一針一線,白天的時候,哪家不是敞開大門過日子的?偏知青才來十幾天,村子裏就冒出這樣的事情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隻盼著此事不要跟她想的那般就好了。

    門檻外,張楚細細的打量眾人的神情,堂屋內,王桂花哭的是聲嘶力竭,瞧她那樣子,若是找不迴來錢,她怕是都不想活了。

    “村長,這可是我們一大家子累死累說十幾年的積蓄啊,你說說,是哪個挨千刀的狗賊偷到我家裏來了?這事兒,村長您必須得給我家做主,若不然,我就直接到鎮上派出所去找人民警察給我這個老百姓做主去。”王桂花心裏那個急啊,若不是被當家的勸著,她早跑鎮上報警去了。狗日的賊人,被槍斃了才好呢。

    劉大軍鐵青著臉,沉聲道,“你放心,這錢要是找不到,我跟你一塊去鎮上報警。”接著他又讓許玉珍把王桂花給攙扶起來,自己則站在椅子上,怒聲道,“偷竊可恥,損害人民的利益,可恨。我不管是哪個偷了錢,我隻跟他說一句,趁著事情還沒鬧大,我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省的丟了他家幾輩子人攢下來的臉麵。當然,死活不認也行,咱們挨家挨戶查,就是挖地三尺,我也得把這個錢給找出來。咱們百裏村,是革命的先鋒隊,可不是肮髒的土匪窩。”

    底下寂靜一片,沒有一人吭聲。

    劉大軍冷哼道,“好,既然一個個的好日子不過,咱們就開始徹底搜查,每家出一個人,從我這村長家開始搜起。王桂花,你丟了多少錢,可有什麽標誌沒有?”說著他把桌子一拍,當即組織了個搜查小分隊,準備挨家挨戶仔細搜起來。

    王桂花哭哭啼啼道,“村長,我一共丟了兩千零八百一十二塊五分錢,毛票子左上角都用鉛筆寫了個王字。我的錢,我一聞就能認出來。”該死的小偷,誰家不偷,偏盯上他家。

    村子裏人詫異的看了眼王桂花,暗道,沒想到老方家這麽有錢,都兩千八百多塊錢的存款了,藏的可真是深啊。也是,王桂花這婆娘嘴巴雖不好,但是能苦能幹,她兒子也有出息,在鎮上的火柴廠上班也掙錢。要是她家把錢給找到了,倒不失為一個好親家。

    因著事情鬧的大,村子裏的人沒一個肯迴家休息的,都圍在村長家,看村裏人搜家,當然,村長家自然是清清白白的,緊接著就是村長弟弟家,爸媽家,自然也都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髒汙。

    接著,村長又命人從西往東搜,天暗了,就點火把,反正不把錢找到,誰都不準休息。搜到張楚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一直到現在,那贓款都沒能找到,張楚家作為東邊第一戶,搜查的最後一家,終歸有些被頂到風口浪尖的感覺。

    聽著村裏人窸窸窣窣的說著悄悄話,苗紅花鐵青著臉把家裏的大門推開,直接道,“大夥兒可得好好搜搜,若是沒找到,就給我挖地三尺,總歸,我老張家不背這黑鍋。”瞧他們這眼神,搞的好像是他老張家偷了錢似的。

    這賊,姓什麽,都不可能姓張。她苗紅花別的本事沒有,這點子骨氣還是有的。

    張楚摟著張玲玲,一言不發的站在門口,然而低垂著的頭也未能掩藏住眼中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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