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宇軒的冷淡理智一下子刺激到了葛知府, 他氣道, “果真是翅膀硬了, 說起話來這般有底氣。隻是你莫要忘了, 聖上最是注重孝道, 你若忤逆不孝, 日後也別想於官場立足。軒兒, 你還年輕,莫要爭一時之氣,你該知道, 為父能給你的,遠比你娘能給你的,要多的多。”

    葛知府扯著為葛宇軒好的大旗, 好一通威逼利誘, 隻可惜葛宇軒不吃他這一套,隻淡淡道, “兒子能有這條命, 已經很滿足了, 哪裏還敢有別的奢望, 此後餘生, 兒子隻希望能跟娘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

    徐母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心下很是欣慰,女兒命苦,被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耽擱了大半輩子, 好在兒子孝順, 知道心疼娘,沒被這黑心肝的白眼狼給籠絡住。

    葛知府理虧,又有現成的把柄,他縱然死撐著不肯和離,又扯出往日情分與葛宇軒來說事,也未能阻止徐氏的決心。更何況徐氏身後還有整個娘家做倚靠。葛知府縱有百種狠戾手段也使不出,隻能捏著鼻子認栽。隻是最後的最後,他不得不服軟,哀求道,“婉婉,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縱然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憑心而論,除了這一樁事情,我真的沒有在別的地方虧待過你。我爬到如今這個地步,著實不易,其中的艱辛酸楚你也是親眼看過的。也許我私德有虧,可我為官多年,上對的起萬歲提拔,下對的起百姓信任,雖無大功可也沒有別的過錯,還望你我夫妻,好聚好散,也盼著嶽丈大人,莫要公報私仇。”

    說完此話,葛知府掀袍跪在地上,完完整整的行了個大禮,態度恭敬謙卑,麵上表情哀慟可憐,而在張楚看來,這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葛知府為官多年,可稱不上清正廉明,隻不過他行事隱晦,很多事情都藏在暗處罷了。依照夫君這睚眥必報的性子,可不會任他逍遙自在。更何況,原身的癆病與葛知府有很大關係,若不是他,原身也不會被病痛折磨十幾年,最後又因病早逝。有些真相,夫君沒有挑明,不過是不舍得讓徐氏傷心自責罷了,可不挑明,並不代表那些惡就不存在過。

    拿到和離書之後,徐氏等人就迴了自己的小院收拾行囊,清點嫁妝。至於張家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不知所措,還是葛宇軒出言道,“大舅兄,家中事情繁雜,且先不招待你們了,你們暫且迴家去吧。”

    葛知府從屋內出來,冷冷的看了眼張嫻道,“此女作惡,謀財害命,本官需審案定罪,不可放她離開,來人,即刻將張家長女押入大牢,聽候發落。”若不是因為這個賤人做事蠢笨,又怎麽會反被徐氏利用,鬧出這麽一樁事情來。

    張嫻被人堵嘴押解到官府大牢,一路掙紮痛哭都無任何用處。周氏倒是心疼女兒,然而張瑞死死的扣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出聲,周氏見兒子兒媳婦麵色難看,到底沒敢多生事端。隻是迴到張家村之後,她少不得作踐張靜,以解心中恨意。偏張靜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想著自己好歹幫了張楚一把,按照二姐的性子,不會不管她,既如此,她也懶的再受周氏的閑氣,故而隻要周氏一露出打罵她的意圖,她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把張瑞與方氏扯出來做主評理。

    張靜這麽不管不顧起來,還真震住了周氏,她氣道,“好個小妖精,總算露出了你的真麵目。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厲害的,竟敢不順從我這個嫡母。”

    張靜天不怕地不怕,一旁的宋姨娘則嚇的瑟瑟發抖起來,她將張靜扯迴屋子,憂心道,“靜靜,姨娘知道你心裏不大痛快,可你嫡母此人麵硬心狠,你又何必與她叫板。她如今為了你大姐的事情,已然攢了滿肚子火氣,你再這般跟她作對,豈不是自尋死路麽?”

    張靜渾不在意道,“姨娘,女兒裝了十幾年的烏龜王八,如今好不容易冒了頭,你還又要我縮迴去?”她如今方才覺得,自己之前的日子都是白活了,做人,就得活的痛快些。

    “可是姨娘的賣身契還在你嫡母的手上,你縱然不為了自己,也該為姨娘想想啊。”按照周氏的性子,她動不了靜靜,還不得將所有的賬都算到她的頭上來?

    “姨娘,這是你的賣身契,我早要來了。你以為我為何跟大姐狼狽為奸,還不是為了這個。”張靜看姨娘哭的可憐,忙將八寶盒裏的賣身契抽出來給她。

    宋姨娘嚇了一跳,愣愣道,“這,你這是怎麽弄來的?”

    張靜輕歎口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了宋姨娘。卻原來,她當初上吊誣陷張楚,隻是為了投靠張嫻罷了。偏張嫻此人心狠手辣,猜忌心又重,她若不露出點破綻來,依照張嫻的性子,怕是會對她有所防備。

    張靜故意漏洞百出的誣陷張楚,而後向張嫻投誠。張嫻見張靜行事蠢笨,果然很是放心,後續很多事情,都讓張靜參與其中。當然,張嫻最主要的目的隻是為了替自己找個背黑鍋的,但是兩人合作時,她也少不得表現出些許誠意來,其中宋姨娘的賣身契就是她吊著張靜的一個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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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張嫻收到葛宇軒吐血昏迷的消息之後,張靜就將賣身契給討要了過來。若不然,她哪有底氣敢跟周氏叫板。

    宋姨娘拿著自己的賣身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渾身上下說不出來的輕鬆。張靜見此,心中微微有些泛酸,也是這個時候,她方明白了張楚的話中之意。與人為妾,不說自己伏低做小,生的孩子還得稱正妻為母,生不能自己做主,死後,也隻能睡在當家太太的旁邊,繼續做小伺候人。

    然而多年的宏圖大誌又豈是一時能滅掉的?張靜沉默了許久,也未能選好日後的出路。一直等張楚三朝迴門那日,張靜尋了張楚,幾次三番問道,“二姐,我靠著姐夫,也不能嫁入高門麽?”

    “三妹,在你看來,咱們張家,如今算是什麽水準?”張楚反問她道。

    張靜迴道,自家已經敗落,如見連個富戶都算不上,頂多算是個小地主罷了,在張家村還有幾分麵子,出了村子,誰都不把他們張家當迴事。

    張楚倒是詫異張靜對自家的清楚認知,事實也正是如此。誠然張家手裏還有幾千兩銀子,可架不住張家名聲差,先有當家老爺入獄流放,後有長女害人入獄,樁樁件件,都是致命的缺陷。

    張家的名聲,如今算是臭大街了。張靜想在這個關頭嫁入高門,簡直是難於上青天,要知道,越是高門大戶越是講究名聲,縱然是個妾室,也不會有人喜歡名聲差麻煩多的。

    張楚將自己的見解,細細的分析給張靜聽,張靜聽了,苦笑道,“如今看來,我姨娘家的表哥倒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張楚沒有接過這個話,隻是將夫君提供的幾個人選告知了張靜,末了提醒道,“三妹,今日過後,我與你姐夫就去京城了,家中的大小事情怕是也照看不上。你姐夫提供的人選,是有些家底,拐彎抹角也認識幾個權貴,可再如何好,你都當不成正妻。婚嫁一事,事關重大,當姐姐的不敢替你做主,你且自己想清楚了。”

    張靜想了許久,也未得出個結論來,還是宋姨娘一勸再勸道,“靜靜,姨娘就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你若真嫁入高門,受了委屈想姨娘了,姨娘都摸不進大戶的門。依姨娘看,你表哥人就不錯。當初你姨丈的生意還多虧了你爹,他家又是那種知恩圖報的,你嫁過去,日子絕對錯不了。”張家落敗之時,她姐夫沒少幫著跑腿,雖未幫什麽大忙,可這份真情實意卻是實實在在的。

    她這輩子給人做小,腰杆子從沒挺直過,她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與她一樣受委屈受罪。

    暫且不說張靜的最終結果如何,隻說張楚見了張甜,悄悄的給了她一筆銀子,安撫道,“甜甜安心,待姐姐到了京城之後,立刻寫信給你。”

    張甜抽了抽鼻子,點頭道,“二姐,甜甜舍不得你。”她抱著張楚的腰,將頭埋在她的胸口,小聲啜泣著。張灝入獄那天,她哭了一場,張楚成婚那日,她哭了一場,今日沒忍住,又哭了一場。

    隻是她也知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擦掉眼淚,兇兇的對著葛宇軒道,“二姐夫,你若是對我二姐不好,我一定天天在家裏詛咒你。”

    葛宇軒聽了,忙許下一堆保證,又道,“你放心,我跟你姐也不是一去不迴了,也許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迴來了。”

    張甜聽了方才破涕為笑,不過她有好些私房話要與張楚說,就將葛宇軒給攆出了房間。葛宇軒剛出屋子,就被張瑞給迎到了主廳,而後一臉熱切的向他打聽徐院長的事情。徐院長雖為白身,但他精通騎射禦數,琴棋書畫。當年他與江南書院院長一戰,可謂是聲名遠播,天下皆知。張瑞聽過徐院長不少事跡,很是崇拜他,故而見了葛宇軒,少不得拉著他一通嘮叨。

    迴門這日,方氏跟張瑞給足了葛宇軒麵子,羅姨娘除了跟葛宇軒討要了些銀錢外,也未出什麽紕漏,至於周氏,她一早推脫身子不適,不肯招待迴門的女兒女婿,還讓人傳話,說要張楚去服侍她以敬孝道,可惜傳話的婆子被張瑞給扣押在柴房,一直待張楚等人離去,方才被張瑞給放了出來。

    張楚等人迴府的時候,恰巧碰見一身素衣的葛宇彬從外頭進來,在他身邊,除了陳嬌之外,再無旁人。

    張楚打量葛宇彬幾眼,心中微微有些詫異道,“我瞧著葛宇彬倒是與之前不同了。”

    葛宇軒替張楚放下轎簾,迴道,”發生這麽多事,自然會有變化。“葛宗德這人,本事不高,心卻不小,根據他得來的消息,他已經準備賣子求榮了。

    葛宇軒實在懶得將這些醃臢事說給張楚聽,而是故意岔開話題,問她與徐氏相處的如何?

    徐氏最是溫柔不過了,與她相處,並不困難。說來,徐氏可是張楚第一任婆婆,穿越第一世,葛宇軒的生母早早改嫁,第二世無父無母,他也就這輩子父母雙全,偏親爹還是個狠人。

    “少爺,老太爺有請。”小廝恭敬的將葛宇軒迎至書房,書房內,隻有徐院長一人。此時他雙目緊緊的盯著棋盤,聽到腳步聲也未抬頭,而是出聲道,“軒兒,與外公下一盤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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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宇軒坐在徐院長對麵,他手執黑子,徐院長白子,兩人就著現有的殘局,開始盡情的廝殺起來。別看徐院長生的儒雅,可棋風很是霸道,進攻又快又猛,而葛宇軒恰恰也是這種棋風,兩人算是棋逢對手,一番較量下來,雖是個平手,卻也酣暢淋漓。

    “軒兒,之前的事情,可是你策劃的?”徐院長麵上浮現一絲笑意,問道。

    葛宇軒自然沒有隱瞞徐院長,直接將自己知曉的事情全番告知了他。除了樊芷榮這件事情之後,跟原主身體有關的疑點也全盤托出。

    徐院長雖已做了心理準備,可沒想到葛宗德竟然這般狼心狗肺,人說虎毒不食子,他連自己親兒子都謀害,簡直不堪為人。待他迴京城之後,樁樁件件,定要讓他償還迴來。

    “外公,此事還望您莫要說與娘聽,以免她傷心自責。”葛宇軒再三囑咐道。

    徐院長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想著,若不是葛宇軒因為身子虛弱,被耽擱了多年,按照他的能耐,此時隻怕早已中舉,成為國之棟梁。又想著葛宇軒的身子不是天生虛弱,而是被葛宗德暗害導致的,他心中又是惋惜又是痛恨。這悔恨壓在他的心裏,跟塊巨石似的,讓他麵色變的難看起來。

    早知如此,他當年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婉婉嫁給葛宗德。是他這個當爹的害了女兒,害了外孫啊。

    葛宇軒離去之後,徐院長沉聲道,“婉婉,你可聽清楚了。”他這女兒,看似冷情,實在最是心軟不過,他若不下劑猛藥,隻怕她還分不清輕重。葛宗德這樣的人,要麽一棍子打死,要麽就不要與他為敵。

    既然他們已是敵人,自然就沒有讓葛宗德再繼續飛黃騰達的道理。葛宗德不倒,日後苦的就是他的女兒跟外孫。

    徐氏噙著淚從內間出來,悔恨道,“爹,是女兒眼瞎,害了自己,也害苦了軒兒。”她真沒想到,軒兒的癆病竟是葛宗德刻意用了癆鬼的血衣染上的。這麽些年,他冷眼看著她為軒兒痛哭奔走,怕是很得意吧。

    人說母為子強,徐氏就是如此。此時,她恨不得一口將葛知府要死,但啖其肉喝其血,夫妻情分,早已被仇恨取代。

    與此同時,葛知府親自為一彪猛大漢斟茶倒水,輕聲道,“秦兄放心,你我多年兄弟,我又怎麽會虧待你的女兒?我家二子雖無大才,可還算過的去,你若覺得可以,咱們兩家結為姻親也算是喜事一件。”

    秦朗看了眼葛知府,爽朗一笑,“葛兄為人,我哪能不放心。這樣,待你高枕無憂之後,咱們再喝上一杯親家酒如何?”這話外之意,竟是答應了葛知府的請求。

    葛知府聞言大喜,當即又招唿了一桌好酒好菜款待他。待晚上尋到了葛宇彬,他又幾次三番將事情的重要性告知於他,末了道,“彬兒,你放心,你娘的仇,爹一定會報的。”

    葛宇彬一臉陰鬱的看著葛知府,並未搭腔,隻道,“我娘死的冤,她的仇,是該好好報的。”這幾日,他與陳嬌一直呆在樊芷榮住過的小院裏,他從他娘的遺物當中,找到了好些衣服鞋帽,從繈褓到成衣,滿滿當當好幾大櫥子。他又問了服侍過他娘的老人,知道他娘過的並不痛快,她的一生,都被他那個為攀高枝的親爹給毀了。

    替娘報仇,他葛宗德何不以死謝罪得了?

    葛知府並不知葛宇彬心中的怨恨,他又交代幾句之後,就去準備別的事情去了,隻是安撫性的說了幾句話,道,“彬兒,你是爹唯一的兒子,你需記得,爹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你好。”

    葛宇彬一臉冷漠的看著葛知府離去的背影,眼神中的狠厲將陳嬌嚇了一跳,她怯怯問道,“夫君,你真想好了麽?”

    葛宇彬一把抱住陳嬌,略微哽咽道,“我好後悔,你說,我當初若是喚她一聲娘,她是不是能走的舒心些?”

    陳嬌不知如何勸他,隻輕聲道,“夫君,娘說了,要你好好的。”所以,夫君,你可千萬不要去做傻事呀。按照他如今的能耐,與他為敵,豈不是以卵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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