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壩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寧靜祥和, 村裏眾人收完稻子又開始忙種小麥。一年裏雖分個農忙農閑, 但這農活卻是一年四季都做不完的。當然, 對莊稼漢而言, 有的忙就是福份, 若哪天沒事忙了, 隻怕離餓死也不遠嘍。

    此時, 張家四房眾人正團團圍在方桌四周,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方桌中間的香胰。張楚深唿一口氣,將抹布上塗了層香胰, 而後使力搓洗起來。

    “哎呦,成啦成啦,瞧, 這布都變白啦。”宋氏驚喜的歡叫道。兩個小的也跟在宋氏後頭拍著巴掌跳道“變白了, 變白啦。”

    張楚看了看抹布,的確變幹淨不少, 也少了剛才那種油膩之感, 然而終究有些差強人意。

    一來這香胰的顏色不美, 二來草藥味太重, 沒有花香之氣。看來她得再加些味道濃鬱的花瓣, 菊花的味道清雅好聞可放在香胰之中卻不突顯, 與其他藥材混在一起後幾乎聞不到它獨有的清香味。

    “乖乖,閨女這腦袋瓜子到底是咋長的?竟然能想到這麽個稀罕玩意。”宋氏驚歎道。這東西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用。這麽個好東西,肯定不愁賣。到時候掙了錢, 就給閨女買最好最好的膏藥。

    張楚不是很滿意, 宋氏可滿意死了。當天晚上就霍霍了一捆幹柴,燒了一大鍋熱水,把家裏兩個小的洗了個幹幹淨淨。洗完之後還道,“果然是個好東西,瞧這兩小崽子幹淨的跟個大白麵饅頭似的。”把兩孩子樂的咧嘴哈哈大笑。四房的歡聲笑語衝淡了胡萍萍嚶嚶啜泣之聲,正屋的何老太臉上露出個舒緩的表情,起身來四房串門。一進門就見宋氏跟兩個孩子在木盆裏玩鬧著,忙碎碎念道,“這都要立冬了,洗個啥澡,可別把兩孩子給凍著了。”

    這人上了年紀啊,就跟那幹柴即將要燒盡似的,身上的火力變小,人也變的怕冷。她冷了,總覺得旁人也冷,忍不住的關心念叨。宋氏聽了笑道,“娘,咱家這兩小崽子就跟小狗似的,火力旺的很,不會凍著的。”說是這麽說,到底還是把兩孩子擦洗幹淨後扔進了被窩。

    何老太就滿意宋氏這一點,知道好歹,不會故意跟她唱反調。不像老二媳婦,她說往東,她非往西。那件事情之後她這性子是變的越發軸了,一句好賴話都聽不進去。二房如今那日子,她看的都累都憋悶,上上下下沒一個省心的。

    何老太為其他三房發愁,宋氏就有些瞧不過眼了,撇了撇嘴道,“娘,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煩這麽多幹啥。你就是操碎了心,人家穿金戴銀也想不到你。”這是又把話題扯三房劉氏頭上去了。

    其實宋氏想說的是,操再多的心也沒用。保不齊跟那張倩似的,還養出仇恨來了呢。隻是她曉得何老太嘴上不說,但心裏頭特別難受,話到嘴邊一轉就繞到劉氏身上去了。說來這劉氏也當真是不要臉,別以為旁人不知道她拿著小喜郎作妖勒索胡萍萍。大家不過是懶著說罷了,知情的有誰瞧的起她。

    何老太沒好氣的看了眼宋氏,無奈道,“你呦,兩眼珠子就曉得往你三嫂頭上瞅。我看咱家這麽些孩子,也就你家這幾個孝順成器,兒女孝順成器不比什麽都好?”何老太是不知道老三家又去哪裏發了筆橫財,她不好奇也不眼饞。當娘的不圖兒女多孝順,隻盼著他們自己能把小日子過安穩了就好。自打出了那樣的事情,何老太也看開了,兒孫品行比啥都重要。

    “娘這話在理,不是我自誇,整個村子就沒幾個能比的上我家這幾個孩子的。兩小子如今在葛師傅家學木匠,上個月就開始上手刨木頭拉大鋸啦。底下兩個小的也懂事孝順。最有本事的還是楚楚這丫頭,跟著葛木匠家小孫子學認字,沒學多久就會讀會寫了。又跟著小大夫認草藥,夏秋兩季賣了幾十迴藥草,七七八八加起來也有一吊錢呢。如今啊,這孩子又有了大出息,做了香胰出來。娘,你看這香胰子多好用,兩小崽子白白淨淨的,瞧著多舒服。”何老太這話簡直是說到宋氏心坎裏去了,她家孩子可不就是最好的。別看她家裏窮,但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比啥都好。老三一家倒是想發財,可就隻會走些邪門歪道,好好的閨女都給養壞了。

    “香胰,啥香胰?”何老太敏銳的聽到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名稱,忙出聲問道。宋氏見何老太好奇,頓時連誇帶捧的將事情經過告知她。何老太聽到一半,連忙將房門關起來,小聲斥道,“你個沒成算的東西,這麽個寶貝也能這般大大咧咧的說出口麽?”她這個外侄女兒哪哪都好,就是腦子簡單,做事沒個成算。

    “既然這東西特別好使,那肯定值錢。財不露白這句話你沒聽過?別學的跟你三嫂似的,還沒掙個三瓜兩棗就鬧的全村知曉,但凡她兜得住底沉得住氣,不瞎來胡搞,能有這麽些破事出來。你可得給我穩住,就算掙了金山銀山迴來,也不準給我出去瞎得瑟。我看楚楚比你有成算多了,這事兒你們多聽聽閨女的想法,別把閨女累死累活做的好東西給敗了。”何老太指著宋氏的腦殼恨鐵不成鋼道。何老太節省了一輩子,最是厭煩那種有點破錢就瞎擺闊的人。

    宋氏還真沒多想,原以為那香胰能掙幾個銅板就頂天了,可看娘這樣子,難不成楚楚做的這東西特別值錢?

    到了晚上,宋氏詢問了張楚之後咋舌道,“乖乖,這個東西賣這麽貴,真有人肯買啊?”

    “娘,並不是所有香胰都賣這般貴,你現在用的這種隻賣十文一塊。“張楚輕聲解釋道。說來也是她運道好,她所在的這個時空竟然還沒人用香胰,一般都是用草木灰跟淘米水做清潔。

    “楚楚啊,聽你這意思,你還做了別的香胰出來?”她覺得家裏這香胰已經特別好使了,難不成楚楚還做了比這更好的?

    “雖沒做出來,但已經弄好配方了。娘,你待會兒給我幫幫忙,先做些香胰出來賣。”張楚今日下午去鎮上尋了許向陽,除了商討方案,還買了一大籮筐藥材迴來。她準備一邊做些普通香胰,一邊研製上品香胰。

    上品香胰主要是從形,色,味,功效四個方麵來提高檔次。

    這形說的則是給香胰定型的模子和包裝用的木盒,目前張楚用的是張安做的模子,哥哥做的倒也不差,但這細節上終究有些欠缺,那梅花雕刻也少了幾許韻味。既然準備做精致高檔品,也就沒必要省這些小錢,張楚花錢請了葛師傅幫忙定製了三款新的模子。至於包裝盒,原先就沒有,不過是用草葉子一裹罷了。上品香胰自然不能這般隨意,張楚又花錢定製了十幾種香胰盒子。

    至於這色,自然是顏色越純淨透徹越好,張楚與許向陽尋思著做純色的香胰,其中大紅色為主打色。而這味,則用比較濃鬱的花香代替,除了花香,張楚還做了綠茶香,果香兩款。這個通過花瓣汁,茶葉汁果汁濃縮提煉就能解決。

    最難的還是功效問題,他們二人定了三個大方向,除汙,保濕,美白,而要滿足這三個功效,靠的則是中藥材的配比。這是最難的問題,好在張楚有係統藥書作弊,許向陽經驗頗足,二人商量了半下午總算每款各定了三種方案。

    說到藥書,張楚不得不再次感謝嘯嘯這個係統。若沒有它提供的《百草大全》,有些難題真的很難解決。也是她運氣好,係統裏很多書籍藥方在此世界都已經失傳。張楚之前看的《千金要記》許向陽就不曾聽聞過。這般看來,嘯嘯還真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金手指,不過依照嘯嘯的糊塗勁,隻怕它自己都不知道吧。

    待香胰改善完成後,負債的積分應該就都能還掉。也不知嘯嘯如今如何,她這幾日總覺得嘯嘯已經清醒過來了,但卻沒看到過它的身影。

    此後一段日子裏,宋氏沒再讓張楚下地幫忙,而是讓她在家裏好好研製香胰。她這當娘的幫不上閨女,現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家裏的兩個小崽子去煩她。為了不讓六丫六娃打擾到張楚,宋氏沒少跟兩孩子說好話。六丫六娃不開心,鼓著臉不搭理他娘,自己搬著小板凳排排坐在廚房門口守著姐姐,宋氏見他們沒瞎搗蛋就沒再管他們。隻是心裏覺得好笑,沒想到這兩個小的這般粘楚楚。這樣也好,以後就算她跟四哥老了沒了,也有這些孩子護著楚楚不讓她被欺負。

    張家四房鼓著勁一起奮鬥,每日裏除了做農活就是製香胰,不再跟村子裏的人說長道短,吹牛扯皮。如此又過了一個月,張楚這新品香胰也製作完成了。

    這新品香胰有三種顏色,一種大紅色石榴花香味,一種淡綠色茶香味,一種淺棕色杏仁香味。

    “哎呦我的乖乖,這顏色可真好看,娘,您瞧這紅色多純正。”宋氏一眼就看中了紅色,何老太則喜歡淺棕色,至於張楚子自己,則喜歡淡綠色。

    張楚將顏色最正,形狀最美的三個香胰挑選出來,放到了葛師傅做的香胰盒內,仔細包裝好後,準備明日去鎮上帶給許向陽看。

    何老太正在為四房開心歡喜的時候,沒想到大房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媒婆上門給大丫張柔說親啦。哎呦呦,今個是個什麽大吉利日子,竟是好事成雙。

    此次上門的可不是在鄉下走動的土媒婆,人家是給鎮上大戶說親的高媒婆。這高媒婆不僅僅姓高,人也長的高,何老太瞅了暗自咂舌,“乖乖,這麽大的胚子,得浪費多少糧油啊。”

    高媒婆上門,張家那是全體迎接招待,其中鄧氏表現的最為激動歡喜,跟人說話的時候都有些結巴顫抖了。何老太瞅了瞅她這般沒出息的樣子,直接問道,“哎呦呦,今日是啥風把您給吹來了啊?”

    高媒婆和和氣氣笑道,“我今個可是被喜風給刮過來的。鎮上的趙老板瞧上了你家張柔姑娘,刻意托我上門求親。”

    張家一年到頭也去不了幾趟鎮上,還真不認識什麽趙老板李老板的。這高媒婆也沒含糊,直接交代道,“說到這趙老板,鎮上的人就沒有不誇的,人好性子好還有本事,家裏開了個糧油鋪子,生意那是好的不得了,此外還有二十畝田租給人種,一年到頭那是吃喝不愁。”

    鄧氏聽了,歡喜的都說不出話來了,隻拚命的流眼淚,哎呦呦,她這閨女總算是時來運轉了,沒成想這好姻緣竟然落在這趙老板身上,當真是好事多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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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劉氏抱著喜郎撇了撇嘴道,“這般好的親事怎麽就落到咱家這鄉下泥腿子身上了?莫不是這趙老板身上有啥重大缺陷?缺胳膊還是少腿?”

    劉氏這話雖尖酸刻薄了些,但也著實在理,他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大丫不過是個普通的鄉下丫頭,雖說不上多醜但也不是個天仙,就算名聲好好的,也嫁不到這樣的人家去啊。

    高媒婆也不生氣,隻笑了笑道,“若非說缺點,這趙老板還真有兩個。一來,他三年前沒了個媳婦,現如今是鰥夫一個。這二嘛,就是他已有一子一女,您家姑娘一進門,不僅得做媳婦,還得當娘。除此之外,那還真沒啥大毛病了,你家若是不信,盡管去鎮上打聽打聽,咱與人說親求的是緣,可不是來結仇的。”

    鄧氏邊聽邊點頭,深覺高媒婆說的有理。何老太這心裏頭卻微微有些不大舒適,隻是分了家她也不好做鄧氏的主,隻能稍微提點幾句道,“這給人當後娘可不容易啊,輕不得重不得,哪有少年夫妻來的恩愛。”

    高媒婆嗬嗬兩聲,淡淡道,“您老說的在理,這姻緣雖是求來的,可有句話不也說了麽,強扭的刮不甜。你家若真是不喜歡,我幫著拒絕掉就是。說來,若不是人趙老板看中你家閨女,這般好的姻緣還真落不到這村裏來。今日臨出門的時候,趙老板還特意交代我說,您家姑娘與眾不同,他是真心求娶,若您家答應,他家跟娶鎮上姑娘似的娶你家閨女過門,不僅挑擔子還給您家十兩銀子做聘禮。”

    高媒婆這架勢擺的足足的,鄧氏立馬就軟了身子,舔著臉討好道,“高嬸子說的對,若不是趙老板看的起,誰曉得我家閨女是哪根蔥啊。既然趙老板這般有誠意,還望他日後待我閨女好些。”娘當真是越老越糊塗了,當她家大丫是個什麽人物不成?不過是個被退親的鄉下丫頭,要財沒財要貌沒貌,人家有啥好圖謀的。

    這趙亮雖說是個鰥夫,可人家家底子好,在鎮上開了個糧油鋪子,多體麵啊?若是早二十年,他能看上咱家大丫?日後大丫嫁過去就當老板娘,跟著趙亮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村裏聽人閑言碎語來的好?至於孩子,咱們家大丫又不是不會生,有啥好怕的,等大丫生了個大胖小子,趙亮還不得把她捧手心裏啊。現如今大丫還算年輕,趁此機會不把她嫁出去還等到什麽時候?若不然真把她留成老姑娘了,日後誰來養她?

    何老太當不了鄧氏的家,也懶的多說什麽惹人嫌,雖心裏頭不大自在,可仔細想想大丫這親事的確難說。說來都怪張倩那個短命鬼,若不是她心眼黑,哪裏會有這麽些事。

    何老太放手不管鄧氏的事情,四房更不會多嘴壞人喜事,不過張寶生念著大丫的孝順懂事,決定明日送閨女去藥鋪的時候,偷偷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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