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是這一代最大最陡峭的山, 西邊甚陡, 多為巨石沙礫, 但也因此少了些豺狼猛獸。東邊地勢平緩, 草木茂盛, 到了盛夏, 那野草長的能有半人高, 再加上枝纏藤繞的,除了獵戶,普通百姓甚少上山, 一般都隻是在山腳下安全的地方轉悠尋些野菜,摘些野果罷了。

    張楚這副身體年輕,行動輕巧靈活。恰巧這日讓她看到一株類似靈芝的藥材, 四處打量了這陡坡之後, 再三確保自己能安全上下山後,方才咬牙爬了上來。不過她運氣並不好, 陡坡上的藥材並非靈芝, 這東西名叫做樹舌, 倒是有人喊它為平蓋靈芝, 雖也能入藥, 但跟靈芝相比, 那就普遍尋常的多了。

    許向陽哭了會後,見張楚竹簍裏背了不少草藥,頓時生出幾分好感來。隻是他心裏痛惜那根野山參, 實在沒心情與人說話。倒是張楚走到紅線那邊看了看道, “你且莫要哭了,這人參雖沒了,但人參須還有些許。咱們把這人參須子挖出來,一樣頂用。”人參須多且紮根深,若不是專業采藥人,很少有人能將人參完整無缺的挖出來。

    許向陽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跑到張楚身邊蹲下,用手翻了翻土地,果真看到很多人參須,有些須子還很粗,約莫有他小拇指這般粗。見此,許向陽很是痛心道,“這般品相好的人參,隻怕不止百年,這般拔蘿卜似的將人參弄出來,實在是太糟蹋了。”許家世代行醫,很是珍惜藥材,特別是人參這類罕見名貴的藥材。要知道,一根人參能救好多人的命。那等品相完好的百年人參,更是價值非凡。

    許向陽一邊痛心疾首,一邊將自己小背簍裏的鹿骨釺子、索拔棍、快當刀、快當斧子、油布、銅錢等拿了出來,先是用手輕輕的清理好人參附近的雜草,慢慢的一點點的挖人參須。整個過程,張楚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許向陽年紀雖不大,可做事專業的很。就這麽弄了約莫一個多時辰,方將所有人參須挖了出來,人參須上好幾處斷口特別明顯,一看就是有人強硬的將它與本體扯斷造成的。不過讓人高興的是,人參根部似足的部分有一半沒讓人挖走,還在土裏。

    挖好之後,許向陽將人參平攤在青草茅子上,又加了些樺樹葉以及人參原土在上麵,最後包裹好參須將其卷起來捆好。

    “妹妹,這雖是人參須子,但對身體也有益,這些給你。”許向陽給了張楚十幾根人參須子,又細心周到的告知她如何保存使用人參須。

    張楚也沒客氣,不過禮尚往來,她則將自己剛摘的樹舌送給了他道,“許家哥哥,這個樹舌給你。”兩人推辭一番後,許向陽方才開心的收下,而後又道,“妹妹,你家也是行醫的麽?”

    “我家中無人識醫,不過是跟著采藥的老先生認了幾味藥罷了。許哥哥家中開醫館,不知可收草藥。您家若需要,我可以幫你們多采些,到時候直接送給你們,也省得許哥哥來迴跑。”有這麽好的機會碰到藥館的小大夫,張楚自然借機詢問采藥賣藥的行情。

    “隻要是藥材,我家中都收。隻是這價格有高有低,如常見的板藍根,半夏,蓖麻葉,蒼耳,價格都不貴,就是一斤也得不了幾個銅板。雖說不貴,但這品相要求還高。再如那少見的靈芝,人參,紫石英,三七等,這又是另外一種價格。就如我手上這根山參,若是品相完好,至少值兩百兩銀子。若是妹妹家中急需錢財,可以尋些夜明砂,蟬蛻,蜂巢之類的,比尋常草藥值錢多了,但要注意安全,萬不可傷了自己。這樣,十日之後,咱們還在這裏集合,到時候我教妹妹如何采藥。”張家壩坐落在虎山腳下,這虎山是方圓幾十裏內最高最大的山,很多采藥人都會來此尋藥,張楚在采藥人那處識得幾味中草藥倒也不甚稀奇。且許向陽見張楚衣衫多有補丁,知其家中貧寒,因有贈藥之情,少不得將自己知道的一一告知張楚,又補充道,”若妹妹尋得藥材,隻管去我家醫館,鐵定價格公道,不會坑了妹妹。”

    說到這草藥,許向陽頓時來了興致,他害怕張楚聽不懂醫藥術語,很是體貼的解釋道,“這夜明砂其實就是蝙蝠的糞便,《抱樸子》雲:“千歲蝙蝠,色如白雪,集則倒懸,腦重故也。此物得而陰幹末服之,令人壽萬歲”主治目疾。蟬蛻則是黑蚱羽化後的蛻殼。蜂巢就是蜜蜂窩。這幾樣東西雖常見,但要尋的多尋的好也不容易,故而價格比一般草藥貴上許多。”

    張楚看了一百多頁的百草大全,知道的多是草藥,對糞便一類還真沒有太多的研究。

    許向陽見張楚對藥材感興趣,頓如找到了知音,繼續道,“這中藥治病的良方不僅僅涵蓋各種草,根,葉,種子等。還有骨類,石類,糞便等。如豹骨可治風濕痹痛,腳膝酸軟,虎骨則固腎益精、強筋健骨。又如寒水石,清熱瀉火,花蕊石化瘀止血。至於糞便,例如殺蟲解毒的望月砂則是兔子屎,治療癰疽瘡癤,扁桃體炎的白丁香則是麻雀屎,就是出名的龍涎香亦是鯨魚的糞便。對了,人屎亦有個上檔次的中藥名,稱作金汁。宋朝《天工開物》雲:"毒火以砒,硇沙為君,金汁、銀鏽、人糞和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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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些特殊的藥材挑選製作過程十分複雜,例如金汁,一般情況下使用的是十一二歲健康男童的糞便,且這糞便最好是冬至前後一個月的。備好糞便之後,接著加上上好的井水或地下泉,土得是紅土。經多道工序後,埋入地下至少一年,一般二十年後方能形成上好金汁。”

    張楚與許向陽的初遇就在這有味道的談話中結束。

    張楚尋了些常見的野菜和打豬草後就背著竹簍迴了家。而此時張家四房門口圍滿了人,吵吵嚷嚷的,約莫能聽見什麽受傷,可惜了雲雲。

    張楚心下一慌,忙從人群中擠了進去,那邊六丫見著姐姐,忙哭道,“嗚嗚,四姐,三哥受傷了。”小姑娘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發髻也散開了,衣服上還有幾個破洞,再細看她手腕處還有幾處劃傷,紅紅的冒著血絲。張楚細細查看一番,見她身上都是些輕傷,方才鬆了口氣。

    卻原來今日是三房上房梁的大日子,張家所有人都在他家中幫忙。三郎四郎年紀雖不大,但也能幫著遞個瓦送個磚塊啥的。六丫本跟在宋氏屁股後麵玩,後來她見三姐跟五姐在房子底下玩泥巴,還喊她一塊兒玩,她聽了頓時歡歡喜喜的跑了過去。誰成想大郎那綁著瓦塊的麻繩竟然鬆了,眼瞅著就要砸到六丫頭上。一旁的三郎張安瞅見了,連忙飛速跑到六丫身邊抱著她閃到一邊,而他自己的肩膀卻被磚瓦給砸傷。腳下亦被石頭一絆,膝蓋撞到碎石之上,頓時鼓起好大一個包。

    宋氏見張楚迴來,也沒心情問她在外如何如何,她正忙著跟張寶生把張安給抬到板車上準備送他去鎮上醫館醫治。張楚上前仔細一看,張安竟是傷了腿,雖說膝蓋處已經敷了止血的草木灰,但很明顯鼓出了一塊大包。再細看他左手背,亦是軟嗒嗒的垂在身上,不知是脫臼了還是斷了。

    “娘,女兒剛才在山上碰到了個小大夫,他正往鎮上趕。女兒先跑去尋他,你跟爹爹拖著大哥在後麵跟著。”說著把背簍往地上一放,撒腿就去追許向陽。縱然許向陽不會治傷,但至少他知道這鎮上每位大夫擅長的領域。

    好在許向陽並沒有走多遠,張楚在村口銀杏樹下逮著了他。

    “張楚妹妹,可是出什麽事兒了?”

    “許哥哥,我家大哥好像傷個骨頭,還請您暫且等一會兒。”張楚喘了口氣道。許向陽點了點頭,“張楚妹妹放心,我大伯最擅長治療跌打損傷。且他今日會從縣裏迴來,到時候由他給你大哥看看,保管沒有問題。”

    說話間,宋氏跟張寶生也拖著板車到了村口,兩人看了眼張楚口中的大夫,見他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很是有些失望。許向陽年紀在這兒,旁人不信任他也是正常。許向陽約莫常被人如此對待,他上前幫著看了下張安的傷勢卻沒跟宋氏夫妻多說什麽。許向陽雖不敢獨立醫治骨傷,但耳濡目染之下,這傷的輕重還是能看的明白的。

    許向陽細細看了看張全的傷勢,而後走到張楚身邊悄悄安慰道,“張楚妹妹,你莫要擔心,你大哥這傷不重,我大伯肯定能治好的。”

    眾人徑直趕到許家藥鋪,許向陽朝前跑進院子,正巧他大伯剛歸家。許大伯一口熱水還未飲下就被許向陽給拽出來看診。正如許向陽所言,張安這傷勢瞧著嚴重,但並不難治,且張安人年輕骨頭長的也會比旁人快,但即使如此,還是得好好養著,不能做重活。胳膊脫臼當場已經接好了,但這段日子還是不要提重物,若不然變成反複性脫臼就不好了。至於膝蓋的傷,雖然腫脹的厲害,但並未傷到筋骨,抹些化腫止血的藥膏就成。

    不過老話說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傷無大小,這些日子能不動就不要動。若不然關節錯位,反倒麻煩。

    “那大夫,這傷不影響我兒子以後做木匠活吧?”宋氏再三強調道。

    “若是按照我說的做,自然無礙。”許大伯見此,輕聲安撫道。宋氏一聽,這一顆心方才落迴到肚子裏。想了想又將張楚推到身前,問道,“大夫,不知我女兒臉上這傷可能治好?”她家四丫這般聰慧,若因為一張臉影響了日後的親事,實在是不劃算。正巧今日大夫也在,宋氏沒忍住多嘴問了幾句。

    許向陽一楞,“咦,妹妹,你臉上怎麽有燙傷啊?”他剛才完全沒看見啊。

    張楚見許向陽反射弧這般長,抿嘴笑道,“約莫是你講那金汁講的太過投入了吧。”許向陽聽了,很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倒是許大伯手下一愣,心中很是為他家這位除了學醫啥都不懂的侄兒犯愁。

    這孩子,在學醫上有多少天賦,那就有多不通人情世故。

    就算自己喜歡學醫,也不能對著人家小姑娘說金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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