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斑大漢驚疑地看著風魂:“你竟然認識靈秀小姐?她現在可好?”

    風魂苦笑道:“我離開她的時候,她正在受西海龍族和人間界朝廷兵馬的圍剿,我也不知她現在是生是死。她本想在人間重建一個人與妖皆能和平相處的世界,但這又談何容易?”

    那些妖沉默了一陣。

    白斑大漢歎道:“靈秀小姐便是孫公符孫令史的女兒,令史大人死後,妖靈界基本已被那耀魄天尊掌控,靈秀小姐帶著我族中許多不願服從耀魄天尊的同胞闖出了森羅萬象境。不過據說,那一戰死傷慘重,能夠成功逃脫的,隻有靈秀小姐等寥寥幾人。”

    風魂想起許遜曾讓他代傳給孫靈秀的話,由於當時連生意外,他也一直忘了說給孫靈秀聽。顯然,孫靈秀也像這些妖一樣對天庭失去信任,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在人間建立一個不再任由天界管束的世界。而許遜正是要告訴她,這種理想是不可能行得通的,而且天界之上,也並非全是“官官相護”。

    他又想起了那張紙卷,通往妖靈界的地圖便是藏在那紙卷裏。而那紙卷本身,風魂猜想,恐怕是許遜代孫靈秀所寫的狀紙,許遜即將擔任天庭上的禦史一職,他讓風魂傳話的目的,顯然是要告訴孫靈秀,隻要孫靈秀親往靈霄寶殿告禦狀,許遜一定會替她出頭。

    不過這樣想的話,卻又有個疑惑,那就是,許遜雖然即將擔任重職,但他畢竟隻是一個初登天庭的仙人,若非對妖靈界之事了若指掌,他又哪來的把握,敢保證孫靈秀告禦狀能夠成功?

    風魂越想越覺頭疼,隻覺得在這些表象之下,似乎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

    風魂看著白斑大漢:“其實我這次進入妖靈界,一方麵是要尋人,別一方麵也是受靈秀小姐所托,要將一副地圖交給一個叫師道宣的人。”

    白斑大漢道:“什麽地圖?”

    風魂見對方的樣子顯然是認得師道宣,也知道他在哪裏。風魂也不打算隱瞞,低聲說道:“那地圖所畫的是一個秘密通道,可以讓人不經由森羅萬象境,便離開妖靈界前往人間。”

    那些妖立時騷動起來,有的驚喜,有人懷疑。他們在這裏的日子過得悲慘,自然是希望能夠逃出妖靈界。

    白斑大漢卻盯著風魂:“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的話?”

    風魂苦笑一下,確實,對他們來說,自己隻是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外人,這些人敢冒險救他,已經是難得了,又哪會輕易相信他的話?

    靈凝急道:“他、他說的是真的,我們便是從那個通道進來的。在此之前,連我也以為隻有從森羅萬象境才能進入這裏呢。”

    白斑大漢見他們的樣子不像說謊,也不禁心中激動,如果真的有個秘密通道能夠帶著他和他的族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已淪為魔窟的地方,那自然是他所期盼的事,隻是,他世世代代住在這裏也不知道有那樣一個秘密通道,風魂所說的話,他自然不敢輕易相信。

    他們將風魂與靈凝留在這裏,自己到一旁商量了一陣,沒過多久,那白斑大漢走過來向他們說道:“我雖然想要相信你們,但你們人類的心,遠比我等妖族難測得多,更何況,師先生帶著還沒有被迫戴上禁靈箍的我族同胞四處逃亡,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哪裏。不過,我卻可以將你們先送出此間,到時,自會有知道師先生藏身之處的人來見你們,但他是否相信你們的話,就非我所知了。”

    風魂問:“你說的禁靈箍,可是你們身上的這個項圈?”

    自從來到這裏,他遇見的每一個妖脖子上都戴著那鋼製項圈。

    白斑大漢淡淡道:“我們妖族多多少少都具有一些與生俱來的能力,而這禁靈箍卻能強行束縛住我們的妖力,亦使我們無法攻擊那些神人。這就是耀魄天尊給我們的選擇,要麽戴上這表示奴隸身份的鋼圈,要麽脖子被砍斷。”

    這倒是與滿清征服中原後的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辮子政策差不多!風魂想著。他再一次覺得,天庭雖將萬物萬類分出等級,但其實神也好,人也好,在本質上都沒有什麽太多的不同。當一個人的權力達到頂點的時候,便自自然然地會想把芸芸眾生視作螻蟻,仿佛上天生他,便是要讓他將別人踩在腳下。

    暗處傳來一絲碎響,白斑大漢臉色變了變,向風魂二人說道:“上麵馬上就要點名了,我們必須上去,以免這些暗道被人發現。你們可先往前走,過一會,自然有人來替你們帶路。”

    說完,白斑大漢與那幾名妖便匆匆走了。

    風魂抱著靈凝往前方行去,走了一段,果然有人閃到他們麵前,向他們低聲說道:“跟我來。”

    這帶路的,竟然是那個叫翟宣的神人。

    風魂這才知道,那些神人之中,有些也是與這些被迫成為奴隸的妖族勾結在一起的,想來,白斑大漢與翟宣在地麵上的爭執,不過是演給其他一些不知內情的人看看而已。

    翟宣領在前頭,一聲不吭。風魂跟在他的身後,同時騰出手觸了下四壁,卻見剝落的都是暗青色的石屑,他猛地醒悟過來,想道:“原來此地全都是玉石,難道我的土遁不起作用。”

    玉石雖然也勉強算作是“土”,卻不帶地氣,這也是玉雖然易碎,卻有不少道家法寶都是用玉做成的原因,那是專門用來克製與五行有關的陣法和遁術。想來,這豐沮山腳埋著的全是玉石,風魂不知就裏,想要借地氣而遁,自然不會成功。

    通道的盡頭是一潭池水,翟宣冷冷地道:“我們在這等一下。”

    風魂說道:“翟兄何不點明一個方向,我可自行前去尋找接應之人,免得耽誤。”

    翟宣卻冷笑一聲,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扔到水麵,那輕飄飄的布很快地便沉了下去。

    “這是來自烏鳳潭的流沙天水,”翟宣懶得去看風魂,“除了那些龍綃魚人能在這流沙水中通行,其它任何東西觸之即沉,你若以為捏個避水訣便可以在水中行走,那還不如自己去找個臉盆,把頭埋下去淹死。”

    風魂隻好尷尬地笑了笑。

    來接應他們的竟真的全都是人魚,總共有五人,三名男的,兩名女的。他們的下半身無一例外的全都是魚尾,男魚人上身完全赤***的倒是在胸前罩著兩個大貝殼。

    他們與翟宣小聲說了幾句後,便分別給了風魂和靈凝各人一個小珠子,讓他們含在口中。然後,風魂和靈凝便由其中的兩名魚人背著潛入水底。

    在完全沒入水中之前,風魂發現翟宣和其中一個魚人互相交換了個奇怪的眼色。

    背靈凝的是一個女魚人,而背風魂的卻是一個男的。說實話,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風魂真希望背他的也是一個女魚人。

    他討厭被一個男人背在背上的感覺,雖然那隻是一隻魚人。

    隻是,比起這個來,他更加在意翟宣與那個魚人偷偷交換的眼神。

    他將地圖從囊中悄悄取出,狠下心來將手一鬆,任其沉了下去。

    反正這地圖他已看了許多遍,雖然無法全部記清,但大體上都記住了。

    這顯然是一個地底河道,他們拐了許多個彎,直至來到一個長有許多奇怪的水底植物的所在。這時,風魂注意到,周圍的魚人越來越多,而且正悄悄地將他和靈凝圍住。

    他假裝沒有發現,任由那魚人背著遊了一段,忽地一個騰身,使勁踩了一下那個魚人的肩,借反力接近靈凝,迅速地將她從女魚人背上撈了過來。

    然而接下來,不管他換了多少種遁法,都無法離開這裏,想要抱著靈凝往上遊,身子卻偏偏一直往下沉。

    最終,他隻能無可奈何地帶著靈凝跌坐在水底,看著那些魚人一擁而上。

    靈凝也知道了這些魚人的不懷好意,驚慌地抱住風魂。

    風魂不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馬上取出玄元磚,示威地舉在手中。雖然這流沙水與普通河水不同,但玄元磚畢竟是仙家寶物,耀出的光芒立時將整個湖底照得照亮,那些魚人一時間被這奪目的光芒懾住,不敢接近。

    風魂卻隻能心中苦笑,就算暫時嚇住這些魚人,他無法脫身又有何用?總不能真的用這玄元磚把衝過來的魚人見一個砸死一個,且不說是否能全部砸死,萬一真的全砸死了,誰來帶他和靈凝離開?

    會落到這樣的處境,說到底還是風魂自己太過大意,既然明知道那些妖絕不會輕易地相信他,他自己怎麽反而那麽簡單地就去相信他們?

    就在他自嘲的時候,一個咬牙切齒的女子聲音穿過那清澈卻不流動的流沙水,以古怪的方式直接迴響在風魂和靈凝的腦海中:“玄元磚?原來害死我父親的就是你們!你們既然自己找上門來送死,那便不要怪我,我離離今日定要用你們的鮮血來奠拜父親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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