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凝體內殘留的火毒早已深入肺腑,一離開玄玉,身體馬上便燥熱得無法忍受。她向母親哭喊著,然而那老太婆卻毫不理會。

    很快的,那老太婆便把她拎到了烈龍窟窟口,桀桀笑道:“死丫頭,上次我將燭龍引到家中都能被你活下來。現在我直接把你扔進去,看你爹還怎麽救你。”

    靈凝體內雖然難受,意識卻還勉強保持著清醒。她這才知道母親竟是一心想要她死,不禁萬分難過,心想:“娘為什麽這麽恨我?”

    母親那因為怨恨而扭曲到極點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我知道你什麽都不明白,要怪就怪你爹爹去,誰讓他什麽都瞞著你!明明隻是他跟外頭不知道哪個賤女人偷生的賤種,卻非要帶迴家中,還要我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照看。我嫁了他幾百年,他卻把你這個賤丫頭當成寶,我為你跟他吵了幾句,他便要奪去我的仙籍,把我趕出玄天境。哼,他這麽無情無義,我便讓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再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偷生的寶貝女兒。”

    老太婆將手一鬆,靈凝便墜了下去。

    底下焰火翻騰,顯然是那燭龍馬上便要出來。老太婆向下看著,口中竟因為興奮而發出怪笑。

    忽地,一道劍光從她身邊竄過,追上靈凝。

    想要救靈凝的自然是薛紅線,她抱住靈凝正要往窟口飛去,那老太婆已勃然大怒,也跳了下來,一掌劈向紅線:“想救這野種?你幹脆陪她一起死。”

    這老太婆被火蛇燒得全身焦黑,卻仍然能夠活下來,自然也不是凡人。她一掌拍下,帶出強勁陰風,紅線抱著靈凝左閃右避,竟是無法脫身。

    紅線冷叱一聲,紫綃劍自動抵禦在她的頭頂。然而這通道本就不大,毫無閃避的空間,而老太婆卻是不顧自身也要將她們打落下去。

    紅線瞅了個空看向腳下,隻見燭龍已經騰了上來,炫目的火光中藏著漆黑的兩隻眼睛,吼聲迴蕩不休,震得碎石與岩漿亂濺。她朝這惡毒的老女人叫道:“再不讓開,你自己也會死在這裏。”

    老太婆恨恨道:“我被那些火蛇折磨成這副模樣也要活下來,為的就是要親手殺了這野丫頭,你以為我會放過她麽?”

    眼見燭龍越來越近,紅線隻好硬著頭皮往外闖。然而那老太婆卻猛然將她抱住,拖著她和靈凝往下墜,竟真的是想和她們同歸於盡。

    紅線怒道:“你這瘋女人,難怪你老公寧願跟別的女人生孩子也不要你。”

    老太婆狂笑道:“男人本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要是相信男人,那就是……想跑?”

    紅線本想趁她說話掙脫她,但這老太婆實在是反應太快,她隻掙脫了一半,雙腿仍被抱住。

    燭龍已經衝了上來。

    無奈之下,紅線隻好把靈凝往上一扔,同時讓紫綃劍化作紅光托住靈凝,載著她往洞口飛去。

    那老太婆發現靈凝要被送走,急怒之下,想放開紅線往上追,卻遲了一步。燭龍已經湧了上來,將她和紅線一同卷入那翻翻滾滾的毒火之中。

    而靈凝被劍光載著,不但飛出烈龍窟,更是繞了一圈,直飛到風魂身邊方才墜落在地。

    靈凝喘著氣,用盡全身之力才勉勉強強爬到風魂身上,緊接著便也昏迷了過去。

    周圍的光線時明時暗,火蛇仍不斷地從石壁上竄出,又再縮迴。

    地上,一個清秀的女孩兒,和一個來自人間界的俊郎青年,就這樣上身緊貼地倒在地上,在他們的胸乳之間,夾著一塊透明的白玉……

    風魂覺得他一直在做夢,一會兒夢到自己被火燒死,一會兒夢到自己被水淹死。此外,他還夢到有人送他兩個饅頭,他吃著吃著就咽死了。

    然後,他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感覺自己的胸口真的被壓了兩個柔軟的小饅頭。

    這時,他才發現躺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個女孩。

    他莫名其妙地打量著周圍,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如果說這是一個春夢,那眼前的場景也未免太糟糕了些;而如果說這是一個噩夢,一睜眼便看到一個女孩**著胸部壓在自己身上,那這樣的“噩夢”以後不妨多做些。

    女孩顯然也發現他醒來了,身子因為緊張而縮了起來,眼睛緊閉,不敢睜開。風魂甚至能夠通過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肌膚察覺到她那急促的心跳。

    “那個,”他終於忍不住輕輕問道,“能告訴我你是誰麽?”

    “我、我叫靈凝。”靈凝覺得好害羞。隻是,她生怕風魂體內的火毒沒有完全驅除幹淨,不敢馬上起身。

    “你哭過?”風魂發現自己的皮膚冰涼涼的,這種冰涼感並不隻是從夾在他與靈凝胸乳間的玉石上傳來,更多的還是源於女孩流在他肩上的淚水。他不知道靈凝為什麽非要躺在自己身上,見她似乎猶猶豫豫不敢起身的樣子,他也隻好一動不動,“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麽?”

    靈凝點了點頭,小聲地從薛紅線上山搶玉石開始說起。她本就不擅言辭,再加上知道原來那女人並非自己的親生母親,難怪總是想要殺她,而紅線為了救她,卻又與她的母親一同葬身在烈龍窟中,她越說越傷心,哽哽咽咽的,眼淚也越流越多。

    風魂這才知道在自己因火毒昏倒之後,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默察體內,發現體內的火毒早已消失,趕緊半抱著靈凝坐起,卻看到了那支因失了主人墜落在地的紫綃劍。

    靈凝緊捂著破碎的衣襟,勉勉強強遮住雙乳:“你、你的毒……”

    “我已經好了。”風魂擔心紅線安危,將紫綃劍收入百寶囊後,想要抱起靈凝。他一手環在靈凝背上,另一隻手往她的腿彎勾去,誰知卻撈了個空,隻勾到那空空的裙腳。他怔了一怔:“你的腳……”

    靈凝低著頭,隻是流淚。

    風魂想起自己的父母因車禍去世時,妹妹芷馨也是這般難過。而這女孩的遭遇卻比芷馨還要悲苦得多,至少,他的父母在世的時候,對芷馨是極好的。

    雖然想要安慰她,但眼下還是查找紅線要緊。無奈之下,風魂隻好將空著的這隻手托住她的臀部,帶著她向外掠去。

    他們來到烈龍窟口,見深處仍是毒火湧現,而紅線和靈凝的母親卻都失了蹤影。靈凝知道她們必是兇多吉少,一個畢竟是她的母親,盡管現在已經知道並非親生,但對靈凝來說仍是有著感情,而另一個雖然才剛剛認識,卻又是為了救她而死。

    她悲從中來,更是淚流滿麵。

    風魂卻沉吟半晌,然後帶著靈凝離開窟口,將她放在一塊石上:“能讓我看看玄玉麽?”

    玄玉一直被靈凝捂在心口,見風魂想看,她雖在悲泣之下,還是多少有些害羞,隻好將被撕破的衣襟小小地掀開一些,露出乳溝。風魂看著太陰玄寒玉,見上麵刻著奇怪的紋痕,再仔細辯認,看出那是用古篆刻下的“太陰”二字。

    他取出太乙天書,將紅線所練的太陰劍訣又讀了一遍,暗自忖道:“紅線未必會有事。”

    隻是,這種想法也多少算是自我安慰,如果紅線還活著,那她又為何沒有再上來?而且紫綃劍墜而無光,分明便是已經和它的主人失去了精神上的聯係,以此分析,紅線就算沒死,也必是重傷到連將自己的飛劍召迴的能力都沒有。

    風魂沉默著踱了幾步,靈凝見他苦思,也不敢去打擾他。

    風魂看向烈龍窟,心想:“不管怎樣,我都不能扔下紅線不管。為今之計,隻有先下去查看一下再說。然而那毒火太過厲害,紅線有太陰真氣附身,未必有事,我卻是碰都碰不得。這太陰玄寒玉雖然可能能幫我抵禦毒火,但靈凝卻離不開它,我總不能帶著靈凝一同下去冒險?”

    他想了許久,竟是無計可施,不禁恨恨地想:“烈龍窟明明是置人於死的兇地,那張地圖卻說它是進入妖靈界的入口。以此看來,許遜竟是故意用一張假地圖來瞞騙靈秀姐姐,他一副忠厚模樣,想不到竟是如此惡毒的人。”

    隻是,雖然覺得許遜很可能是包藏禍心,但風魂迴想著與許遜的接觸,卻又覺得他實在不像是那種大奸大惡的人。

    他將那張地圖取了出來,仔細看著,但不管怎麽看,上麵確實標明了妖靈界與玄天境的秘密入口就是這烈龍窟。隻是,烈龍窟的位置塗上了鮮明的紅色,而這炎山山頂卻又有一個地方塗上了深藍色。而這兩個位置,是整張地圖上最顯眼的兩個所在。

    靈凝從他的手彎處看過來,風魂心中一動,將地圖上的藍色位置指給她看:“這山頂的位置,莫非就是天池?紅線就是在這裏找到你的?”

    靈凝擦幹眼淚,點了點頭:“嗯。”

    風魂又仔細地看了看地圖,結果注意到在天池與烈龍窟之間,隱約畫著兩條虛線。他掠到一條溪水旁邊,見這由天池流下來的至寒之水果然是冷得驚人,他隻是站在溪邊便已有些受不了。可想而知,山頂的天池隻怕更是陰寒,連神仙也未必能夠接近。

    至陽至烈的燭龍……至陰至寒的湖水……

    風魂猛然醒悟過來,忖道:“我真是該死,在進入烈龍窟前紅線曾問我要不要先到山頂看看,我卻隻顧著要早些進入妖靈界尋找妙想姐姐,沒有多加思考,結果不但差點害死自己,現在更是連紅線都生死不明。她要真的出了什麽事,我這一輩子都必將無法安心。”

    他又想到:“這張地圖恐怕不是許遜畫的,隻有久居於玄天境的人,才能想出這種辦法。隻是,想出這個辦法的人,他自己也未必能夠進入烈龍窟,那他又是如何確信窟內藏有通往妖靈界的神秘通道?”

    他抱起靈凝,往山頂遁去。

    他急著找迴紅線,沒有想太多,靈凝卻被他這樣一個明明還很陌生的男子抱來抱去,又是看胸又是摸臀,早羞得連心底的難過都暫時忘了,隻是縮在他懷中,感受著他身上的男人氣息。

    風魂一路上山,發現沿途埋下了各種禁製,好在他雖然不會禦劍,但擅長的就是列勢布陣和破解各類禁製。他一邊破解一邊靠近天池,沒有耽擱太多。

    巨蛇突然竄了過來,盤成一圈擋在風魂麵前,口吐紅信,目露兇光。

    風魂心中一驚,正要想辦法應付,靈凝卻先伸出手來,朝那隻巨蛇說道:“龍兒,我在這裏。”

    巨蛇立時消除了敵意,長長的身子朝他們繞了一圈,又將腦袋遞了過來。靈凝摸著它的頭,說道:“他不是壞人,你讓他過去吧。”

    巨蛇慢慢地遊走了。

    風魂問:“這蛇是你爹安排在這裏保護你的?”

    靈凝點頭:“嗯。”

    風魂心想,她父親隻怕不是一般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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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玄天境本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一般的凡人到都到不了,更別說住在這裏。而靈凝體內雖然沒有道家真氣,不曾經過什麽修行,但她骨秀清妍,顯然早已入了仙籍,甚至很可能是天仙中人。

    這世上的凡人並非都隻有靠修煉或是服丹才能夠成仙,也有某一人修煉成仙然後舉家飛升的,即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比如舜帝成仙,他的兩個妻子娥皇和女英自然也跟著入了仙籍,又比如黃帝登龍上天時,他的一些大臣抱著龍須,也上了天界。但總的來說,能夠帶著家人一同成仙的,都絕非一般的修道者,若非在人間積有大功,便是在成仙前便已經名動三界,連天庭也不得不重視他和他的家人。

    此外,還有一出生便位列仙籍的,亦即“天仙”。比如王母娘娘,她得道於混元之初,又為女仙之首,她的一眾女兒自然也全都是天仙。甚至連梁休這種上界星君的私生子,雖然名義上還不算仙人,卻也能隨隨便便地在天界當個金童,隻是他自己太固執,否則,要是肯讓他的母親替他走走關係的話,當完金童之後,在雷部供個職位,就算不是仙,那也是“神”了。

    這也和人間的科舉一般,有人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才考上個舉人,然後從品階最底的地方官做起。而有人攤了個好父母,一出身便注定要當個郡主啊王子啊什麽的,還有一些雖然不是出身於王室,但父母是朝廷重臣,隻要自己不犯大錯,一成年便也能世襲個閑職。

    天上人間,本就沒有什麽太多的區別。

    當然,此時的人間界還沒有科舉這一迴事,整個晉朝實行的都是“九品中正製”,若是出身低賤,不管你讀多少書都當不了官,而寒門庶族,也絕對入不了上三品。

    天界至少比人間界要好得多,雖然也有裙帶關係的存在,但總的來說,要想在天庭擔任要職,受人尊重,仍然要靠自身的修為。而像玉皇王母,四禦大帝,也全都是曆了無數劫難的金仙,超凡入聖,誰都無話可說。否則的話,像魏夫人、許遜這類靠自身修行位列仙班的,哪還有什麽機會?

    而靈凝雖然沒有修煉過什麽仙家道法,但身中燭龍火毒,卻僅僅是斷去雙腿,又能夠長期泡在天池寒水之中,雖然有一部分是借助了太陰玄寒玉的功效,但她自己也無疑是天仙體質,才能堅持到現在。

    風魂抱著靈凝來到天池附近,見此處果然寒氣逼人。他又將周圍的地形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越發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他將靈凝放在一旁,從囊中取出許多符紙,然後用朱砂在每張紙上畫上咒符,再將這些符低貼在一塊將天池寒水攔住的巨岩之上。

    他重新抱起靈凝飛到空中,心想自己即將做的事無疑是大手筆,若是成功也就算了,若是出了差錯,隻怕非得被守衛玄天境的天兵天將抓起來關一輩子不可。但為了找到紅線,此時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靈凝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卻也看出他表情凝重,忍不住低聲問道:“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風魂道:“我要殺了那隻燭龍。”

    話一說完,他便將手往那巨石一指,喝了聲“震”,那些符紙立時爆開,將巨石炸得四分五裂。天池中的至寒之水找到缺口,滾滾地往山下湧去,風魂一直盯著,見其真的自行找出一條河道,直往烈龍窟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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