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幽幽,深不可測,何良望見,暗自戒備。真宗的玄宮內,怎麽會挖個地道出來?這本來就是極為怪異的事情。


    李順容似乎看出何良的疑惑,說道:“這本是當年建墓的匠人挖的一條隧道,他們隻怕被人埋在墓中,所以留下一條逃生之路……”


    何良恍然,知道曆代帝王為防後人掘墓,陵墓建好後,多會將建墓之人斬盡殺絕,以絕後患。工匠這麽做,隻能說是不得已而為之。


    李順容臉上有些慘然道:“後來那些人還是死在了裏麵。我是無意中,從唯一逃生的匠人口中知道這秘密。不想……”她望著樹洞發呆,沒有再說下去。


    何良心道,李順容多半想說,真宗為了陵寢的秘密,殺了工匠。不想當年工匠逃生的道路,救了趙禎。這其中的冥冥天意,誰能說得清楚?


    李順容迴眸望了趙禎一眼,輕聲道:“我們從這裏下去,可入玄宮側翼,那裏有條密道通往陵台,不過那密道極為隱蔽,少有人知。我們隻要到了陵台,見到那些侍衛,就可保聖上無事了。”


    趙禎點點頭,一顆心不由得怦怦跳起來。他既怕陵寢內有古怪,又怕在陵寢中找不到想要之物。


    何良見樹洞幽密,問道:“這下麵很深?”李順容道:“丈許的高度,想以你的身手,不應該有事吧。”何良道:“我和你一起下去,聖上一會兒再跳下來。”他扣住李順容的手腕,探頭望過去,見到洞下黑黝黝的一片,不由心中發毛。


    李順容從懷中取出顆明珠道:“這是先帝所賜的夜明珠,可用來照明。”那珠子有半拳大小,夜色中發著淡淡的光輝,有如清冷月色。何良伸手接過,探過身去,當先跳下,李順容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跟隨跳下。


    何良人到洞中,隻覺得身子急墜,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驀地腳一踏實,屈膝緩力,這時候李順容也隨即墜下,何良怕她受傷,伸手接住。感覺到觸手溫柔,才想起對方是個女子,立即鬆開了手,退後一步。


    樹下孔穴雖深,但並不寬綽,何良雖退,但仍與李順容貼身而立,不由臉色微紅,幸好夜明珠隻能照尺許的方圓,讓人看不見他的臉色。


    李順容吐氣如蘭,突然道:“何良,你這般照顧聖上,我很感謝你。”


    何良不解道:“我保護聖上是本分之事,你謝我做什麽?”


    李順容不答,已仰頭向上道:“聖上,快下來吧。”不等何良再說,趙禎也跳了下來,何良伸手接住。


    三人在樹洞中沉默半晌,李順容才道:“我左手處有一洞穴直通玄宮,妾身先行吧。不過洞穴稍矮,委屈聖上了。”


    趙禎苦笑道:“逃命要緊,也不算什麽委屈。”心道,當初那些匠人亦是為了逃命,這才事先挖了這條道路來,當然不會雅致大氣,自己該恨他們呢,還是該謝謝他們?


    何良沉吟道:“我先走,李順容在我後麵,聖上最後吧。”他這番安排大有深意,隻怕李順容熟悉道路,讓她逃了。


    李順容道:“好吧。可前麵到底如何,我隻是聽匠人說過,卻從未走過,你一切小心呀。”


    何良不再多說,尋到洞穴,躬身而入。洞穴不高,有些地方甚至要跪爬而過,何良心道,趙禎恐怕是這輩子第一次鑽洞,不知道他能不能挺住?不過他和我認識後,不是鑽豬圈,就是爬鼠洞,也真難為他了。


    趙禎手腳早被磨得鮮血淋漓,卻還是咬牙挺著。隻因為他見李順容雖是女子,卻並不叫苦,他堂堂一個男人,自然不肯墮了威風。


    不知行了多久,何良見前方地勢稍闊,可卻突然沒有了去路,不由詫異道:“前麵沒有路了,好像都是青石牆壁。”


    李順容微喘細細,低聲道:“據匠人說,左手盡頭有一凸起的石頭,隻要左轉半圈,就能啟動玄宮側的一塊青石。”


    何良沉吟不語,心想如果已到玄宮,一定要小心從事。曆來君王的陵寢都有些古怪,趙禎的老子也不會例外。


    李順容見何良不語,已知他的心事,擠過來道:“我來開啟吧。”


    何良扭頭望過去,見在夜明珠映照下,李順容的一張臉如觀音般聖潔,無半分邪惡,終於道:“我來吧。”


    他伸手在牆壁上摸索,終於摸到一塊凸起的石頭,石頭上還有孔洞,可供把握,何良一咬牙,將那石頭用力向左轉去,隻聽到咯咯幾聲響,眼前陡然一閃,那封路的青石竟然向上提去,略帶清新的空氣撲過來,讓人心胸一暢。


    何良借著微弱的珠光望過去,隻見到前方赫然是個寬敞的石室,可珠光盡頭處,依稀有兩個人影佇立!


    何良一凜,低喝道:“誰?”他聲音雖是低沉,可石室極靜,迴聲嗡嗡作響,反倒把何良自己嚇了一跳。


    李順容喜道:“哎呀,這是朝天宮,我知道這裏。那匠人果然沒有騙我,這裏離陵宮不遠了。”見何良驚疑不定,李順容低聲道:“那些都是陪葬的石人。”


    何良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兩人果然是雕像,那雕像做武士打扮,手持巨斧,甲胄紋路極為細膩逼真。何良舒了口氣,暗叫慚愧。


    才待從洞口跳下去,李順容已道:“朝天宮有古怪。你看到地上的格子了嗎?”


    何良微凜,低頭望去,見到石室地麵是由格子石板鋪就,地麵隻有黑白兩種顏色。“有什麽古怪?”


    “在朝天宮行走,隻能在白色的格子中走,千萬不能到黑格子中。”李順容緊張道,“如果在黑格子上走動,會觸發機關。”


    何良盯著李順容道:“你如何知道這些呢?”


    李順容臉上突然有分古怪,半晌才道:“先帝生前曾說,他死後肯定很寂寞,他希望我能經常過來陪陪他,因此他告訴我這裏的機關所在。”


    何良隻覺得李順容言不由衷,甚至有些荒誕。難道說……李順容平日的時候,還會來玄宮陪真宗的鬼魂?她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膽子?趙禎卻信了。多年的委屈,逃命的驚嚇,讓趙禎已變得脆弱不堪,他喃喃道:“父親,孩兒不孝,沒有經常來看你。”他說著說著,幾欲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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