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逵嗤之以鼻道:“我博覽群書,通古知今,還會不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這兩句是說,草蟲喓喓的在鳴叫,蚱蜢四處在蹦跳。喓喓是說草蟲叫的聲音,阜螽就是指蚱蜢,阜螽是說蚱蜢跳躍的樣子,怎麽樣,服了吧?”


    何良知道了這八個字的意思後,更是胡塗,心道那女子寫這八個字又是什麽意思?故作諷刺道:“小逵,你莫要騙我了。你多半知道二哥不識書,所以隨意的編個意思,嘿嘿。他們在我鞋底刻著八個字,怎麽可能是這個意思?真的奇怪之至!算了吧,我還是找個有學問的大儒問問吧。你呀,還差得遠。”


    說罷蹬上鞋子,轉身要走,郭逵這下不幹了,一把扯住了何良道:“你可以侮辱我的誠意,可你不能侮辱我的學問,這八個字的確沒什麽意思,有意思的是後麵接的話!”


    何良心頭一顫,故作不在乎道:“後麵又有什麽話呢?”


    郭逵大聲道:“這本是詩經中的一首,叫做《草蟲》。‘喓喓草蟲、趯趯阜螽’後麵兩句說的是‘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何良心頭一震,竟然呆了。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何良就算不通書,可也多少明白這四句的含義,心中隻有一個聲音在喊,原來她在關心我!那一刻,心裏喜悅中又有甜蜜,感動中又夾雜著傷感。


    他隻是個尋常的禁軍,又鬱鬱不得誌,雖喜歡那女子,可從不敢說出。他見那女子容顏脫俗,秀美絕倫,隻覺得能見那女子一眼,和她說上幾句話,那已經是這輩子的福氣,可哪裏想到過,這女子竟然也關心他!


    何良腦海中一陣眩暈,幸福得胸膛都要炸開。


    郭逵沒留意到何良的異樣,解釋道:“這本是情詩,是說等待情人約會,但一直見不到心上人,所以很是擔憂。哈哈,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吧?多半是三司度支部有男人對你有意思,所以才在你鞋子上刻下這幾個字對你表達情意了。”說罷笑的前仰後合,得意非常。


    何良迴過神來,見紅日東升,記起今日還要當差,暗叫不好。才待離去,又不敢確定道:“小逵,你說的什麽什麽,書上可有寫嗎?”


    郭逵撇撇嘴,飛轉迴了房間,不一會取了本詩經丟給何良道:“自己看吧。難道說我騙你,書中也特意寫好了騙你不成?”說罷搖搖頭,打個哈欠道:“被你打拳的聲音吵醒,出來看看,沒想到碰到個沒品位的人。迴去再補一覺了。”


    何良翻翻書頁,找到了《草蟲》那節。《草蟲》前四句的確如郭逵解釋般,後麵還有三句話,“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書頁旁有著郭逵標注,解釋道:“終於見到了心上人,當浮一大白。”何良心道,郭逵這解釋狗屁不通,意境和前麵全然不符,正確的解釋應該是,終於見到了心上人,我心也就安寧了。


    詩分三節,不過意思都是仿佛。何良收了書,快步跑出了郭府,想起“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八個字的時候,忍不住大叫一聲,翻了個跟頭。轉念又想,何良呀何良,人家憂心,你為何開心呢,實在不該。可終究難以遏住心中的喜念,一路奔行,幾乎如飛般到了軍營。


    幸好並未遲到,幸好頭也未痛。到了軍營後,何良領了任務,是和張玉、李禹亨二人前往汴京蔡河左近巡邏。


    等到了蔡河左近,找個避風的地方,何良曬著太陽,看著天空發呆,嘴角總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一日無事,臨近交差之際,何良忍不住偷偷將詩經拿出來看一眼。見到詩中“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幾句的時候,不由暗想,若真的能和那女子,一塊上山采蕨,下山種菜養羊,那真的是給個皇帝都不做了。


    可是,她那麽嬌貴的身子,當然不會和我這麽做了。她真的是在等我?我有什麽好?唉,或許這八個字是寫給旁人,我不過自作多情了。


    何良患得患失,臉上表情也是瞬間變幻。


    張玉見何良竟然拿本書在看,簡直比見到太後讓權給皇帝還吃驚,又見何良臉色百變,忍不住伸手去摸何良的額頭。


    何良吃了一驚,霍然後退,等發現是張玉,詫異道:“你做什麽?”


    張玉道:“今天吃藥了嗎?”


    何良道:“沒吃,怎麽了?”


    張玉道:“那我建議你吃點藥吧。我看你一會兒憂愁,一會兒高興,中邪了吧?”


    何良打開張玉的手,笑罵道:“你才中邪了呢。”話音未落,李禹亨突然低聲道:“真的邪門了,他們怎麽又來了?”


    何良心中一凜,抬頭望去,隻見夏隨、邱明毫已並肩走了過來。


    何良暗自叫苦,同時也覺得有些奇怪,不解以汴京之大,這兩天為何均能碰到夏隨二人?


    夏隨二人若是無意,那兩次相遇何良也太巧了。


    但若是有心,夏隨、邱明毫和何良並無往來,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夏隨仍舊是一副倨傲的表情,冷冷問道:“這附近可有什麽異常嗎?”


    張玉搖頭道:“迴指揮使,沒有異常。”


    夏隨皺著眉頭,對一旁的邱明毫道:“那就怪了,這賊子到底藏在哪裏了?”


    邱明毫緩緩道:“彌勒教的人,素來都是故作神秘。依我之見,他們這次來汴京的人手不會多,多半是虛張聲勢……”


    何良聽到彌勒教三字的時候,心口一跳,暗想難道說多聞天王又來了?他來做什麽?找五龍嗎?


    夏隨搖頭道:“這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明日就是大典,若是被他們驚了聖駕,那可不得了。”扭頭對張玉道:“你們幾個再辛苦一下,跟我們去捉賊,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張玉也聽明白了,原來京城出了逆賊,怪不得夏隨這麽緊張。張玉是不想要好處的,可他這時候,還真無法推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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