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惟一欣慰道:“那最好了。我先給他試針,看看能否讓他醒來。若是何雲趕來,請他來見我。郭大人,人有四海五髒,十二經脈,四海分髓海、血海、氣海和水穀之海,腦為髓之海,如今何良的髓海重創受製,外刺不能拔出,隻怕一拔就死,我當求用針灸之法打通他髓海和五髒之通道,盡力讓他蘇醒。眼下若要下針,就要從他的百會穴和風府穴下手,百會連足太陽經,風府連奇經八脈中的督脈,這兩條經絡都和髓海有關……”


    袁少廷道:“王神醫,這些我不懂,你盡管施為就好。若是連你也救不了,這京城恐怕也沒有誰能夠救得了他了。”說罷長歎一聲,雙眉緊鎖。


    王惟一再不多言,當下施針,他認穴極準,手法熟練,幾乎閉著眼睛都能刺得準確無誤。袁少廷等了良久,仍不見何良醒來,見王惟一正在冥思苦想,不時地切著何良的脈門,不好打擾,便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袁少廷才到了庭院,一孩童蹦蹦跳跳地過來,一把抱住了袁少廷道:“大哥!”袁少廷暫放心事,舉起那孩童道:“弟弟,你又長高了。”那孩童叫做郭逵,眼大頭大,古靈精怪。郭逵和袁少廷並非一母所生,可袁少廷對這個弟弟十分疼愛。


    郭逵好奇道:“大哥,何良是誰呀,你為何這般費心救他呢?”


    袁少廷緩緩坐在庭院的石凳上,道:“那人……他是個漢子。”


    郭逵急道:“到底怎麽迴事呢,大哥,你說給我聽聽吧?”


    袁少廷見弟弟滿是期盼,不忍推搪,將飛龍坳的事情簡單說了下,至於自己如何浴血奮戰並不多說,隻說自己最危急的時候,何良突然出手纏住對手,這才給自己搏得生機,可何良卻被敵人所傷,重傷難治。


    郭逵聽完,眨著大眼道:“大哥,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受傷的。他若是醒了,我一定謝謝他。”


    袁少廷黯然搖頭道:“隻怕他很難醒得過來。”


    兩兄弟沉默良久,袁少廷想著心事,郭逵也像考慮著什麽,不知過了多久,郭逵道:“大哥,你再給我講個故事吧?”袁少廷終日東奔西走,每次迴來的時候,郭逵都會纏著大哥講趣聞,這次卻是看大哥情緒低落,想要逗他開心。


    袁少廷抬頭望著天際,正逢落日熔金,暮雲如璧,天空好一派壯觀的景色。


    沉默良久,袁少廷這才道:“好,我就給你講個故事。”略作沉吟,袁少廷道:“從前有個人,出身世家,文武雙全,總以為自己天下無雙,很不將人看在眼中。他武功不錯,卻不知道韜光養晦,整日隻知道和人打架鬥狠,總以為可以用拳頭來解決一切問題。”


    郭逵道:“這和街頭的混混有什麽區別呢?”抬頭望著袁少廷道:“大哥,你放心,我不會成為那種人的!”


    袁少廷拍拍弟弟的肩頭,欣慰道:“你果真懂事多了。”


    “後來那人怎麽了?”郭逵問道。


    袁少廷歎口氣道:“後來那人碰到了一個女子,那女子美若天仙,那人第一眼見到,就下定了決心,想無論如何,定要娶那女子到手。不想那女子對他卻是不屑一顧,反倒對一個文弱書生大有好感。”


    郭逵嬉笑道:“或許那女子覺得……得不到的才好吧?有時候我就這樣,看別人手上的糖果總是好吃,可等到手了,才發現也是稀鬆平常。”


    袁少廷不想弟弟這麽比喻,想笑,心中卻滿是苦澀,喃喃道:“真的是這樣嗎?”


    扭頭望向那落日的餘暉,袁少廷又道:“可那武人並不做如此想,隻痛恨那女子有眼無珠,又恨那書生搶他的女人。他本是狂傲的性格,再加上一直沒有受過挫折,自高自大,妒火高燃,卻從不想自己是對是錯。可他越是囂張,那梅花一樣的女子對他越是不屑,反倒刻意和那書生親近。武人終有一日嫉恨不已,前去客棧找到那書生,給了他十兩金子,令他立刻離開那女子。那時候書生正要考科舉,當然不肯就走。更何況,就算他不考科舉,也不舍得離開那女子。”


    郭逵學大人歎氣狀,“你這故事太俗套了,我用腳趾頭都想得到結果了。那武人最後打傷了文人,被開封府的青天大老爺斬了,對不對?”見袁少廷臉色古怪,郭逵狡黠道:“我知道大哥你的苦心,你不想我學壞,所以總用這種故事勸我了。我明白。”


    袁少廷良久才道:“你真太他娘的懂事了。看來以後我得請你講故事了。”


    郭逵拍著小手大笑起來。袁少廷也擠出分笑容,拍拍弟弟的大頭,說道:“你去玩吧,我想靜靜。”


    郭逵逗大哥開心的目的已達到,蹦跳離去。袁少廷有些心煩,信步到了後園。等走到一片幽靜的竹林旁,這才止步。微風橫斜,竹葉刷刷,袁少廷緩緩坐在一塊大石上,從懷中掏出隻笛子。


    那笛子是竹子做成,通體碧綠,袁少廷橫笛唇邊,幽幽吹了起來,他吹的曲子卻是一首梅花落。


    何雲在袁少廷到了京城後的第四日,終於趕到了郭府,可何良仍未醒來。


    袁少廷見何雲前來,隻說了一句話,“何良是為救我而受傷,我對不起他。”然後袁少廷就將何雲帶到了何良的床榻前。


    何雲已從禁軍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反倒覺得袁少廷有些自責過深,道:“郭大人,何良為救人而傷,就算死……”


    可見到床榻上的何良雙目緊閉,臉色憔悴,聲音已哽咽。他不想弟弟才出了汾州,就身受重傷,何良若真的不治,那他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王惟一正為何良施針,見何雲前來,有些疲憊的起身道:“這位……是何良的大哥嗎?”見袁少廷點頭,王惟一道:“眼下能幫何良的隻有你了。”


    何雲忙問:“怎麽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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