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嬋一念及此,不禁頗為失望,見眾人還在取笑自己,滿肚子不服氣,再者這妓院穢濁之地自己也是一刻都不想待,更何況是和這群大男人在妓院裏同處一房,眼見燕逢春已無大礙,於是說道:“燕幫主,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諸葛四趕忙陪笑說道:“戚姑娘,方才我隻是說笑,你別當真,這外頭現在滿是官兵,可不是在鬧著玩。”


    戚小嬋嘟嘴說道:“我才沒鬧著玩。”想了一下,繼續說道:“方才被那姓嚴的死淫賊給逃了,我要再去找他算賬,說不定還能一起找到我大師兄。”


    何良聽得戚小嬋竟想去找嚴子宣報仇,正要勸阻,豈料杜三保亦接口說道:“好,你要找的這兩人,我也正想尋他們晦氣,那嚴家宅子位在城西,姓嚴的小子現在定是躲在裏頭不敢出來,我帶你一起去。”


    何良一聽,暗叫不妙,果見戚小嬋眼神一亮,說道:“真的?好,咱們走!”


    何良直感氣急又無奈,但想戚小嬋一旦心意堅決,便是天塌下來也阻止不了,自己實在放心不下,於是暗歎口氣,亦說道:“那好吧,我也跟你們去。”


    趙七海與何良久別重逢,正想促膝長談一番,突見連何良也要離去,登時大感錯愕,但見了何良神色,猜知多半是為了戚小嬋,又想以兩人如今身手,自保應非難事,於是苦笑說道:“唉,算了,你們自己小心便是,若遇得危險,千萬不可硬拚。”


    諸葛四再囑咐道:“還有一事,這幾日京城裏定然加派人手巡查,出城不易,所以弟兄們事先在城隍廟旁的一口枯井裏挖了地道,可通到城外,此去以西百裏外有座東靈山,大夥兒約好下月初五在山上的一處神隱峰會合,你們若辦完事便先上山候著,一切小心。”


    何良趕緊記下那城隍廟的去法,見戚小嬋和杜三保已等不及離去,於是和燕逢春等人一一道別後便急忙跟上。


    三人依原路出了香月樓後門,剛到了大街邊,便見到不少官兵隨意拉了路人便行攔查,又要街邊家戶全數將屋門打開,強行入內搜探。


    不少店家和老百姓屋舍裏被官兵搗得亂七八糟,叫苦連天,更有酒館被搜得摔盤破碗,客人轉眼走得一個不剩,一名店掌櫃趕忙上前要官兵停手,卻反被官兵打得鼻青臉腫,跪地求饒,戚小嬋越看越氣,若非何良和杜三保趕緊將其拉走,隻怕又要生事。


    杜三保帶著何良和戚小嬋避開官兵,穿過小巷一路往西北行去,躲躲藏藏走了近半個時辰,來到一處死巷盡頭,翻過矮牆,大路對麵是一間青瓦石牆的大宅,牆高一丈有餘,左右綿延至街口外,兩尊與人同高的石獅子盤踞朱紅大門前,門上橫匾以金漆寫著“嚴府”兩個大字,如此氣派,除了當朝嚴家的府邸,這京城裏隻怕再無其二。


    何良初見這大宅時便覺有些不對勁,但哪裏古怪卻又說不出來,此時見到幾個路過的老百姓紛紛停下腳步,徘徊在大門前探頭探腦,卻不見有嚴府的人前來驅趕,這才恍然驚覺,這嚴家何等權貴,按理說大門敞開,門前沒有駐兵,也該有家丁看著,但眼前這座大宅子前,竟是空蕩蕩的無人值守,簡直就是任人進出,不禁奇道:“這…怎麽迴事?這大門外竟沒半個人看守?”


    杜三保亦是一臉不解說道:“莫非那嚴家小子知道咱們要來,嚇得連房子也不顧,就這麽帶著老小家當逃命去了?”


    何良心想那嚴家基業何等雄厚,嚴嵩父子倆又是當朝權臣,那嚴子宣縱使膽子再小,又怎可能不顧自家名聲,當眾做出如此丟臉無賴之事?於是搖頭說道:“我瞧這事沒這麽簡單,還是小心為上。”


    戚小嬋則迴道:“怕什麽?咱們來都來了,管他是真逃走還是假逃走,先進去看看再說。”說著竟大搖大擺走進了嚴府大門。


    杜三保笑道:“好!有膽識。”也跟在戚小嬋後頭一起進了府邸。


    何良待想將兩人攔住,誰知一旁圍觀的老百姓一時好奇心起,見到有人率先進門,於是也想趁這難得機會,瞧瞧嚴家的大宅院裏頭究竟生得什麽模樣,聚眾之下,膽子一大,人人你推我拉慢慢往大門裏頭走去,竟連何良也一起被推進了府裏。


    三人混在老百姓裏頭一起進了嚴家府邸,隻見那偌大的外庭以碎石鋪路,兩側老鬆並立,百花齊綻,放眼望去又有小山流水、竹橋涼亭,直如一處世外桃源,光是外庭便已如此豪奢,整座大宅實不知是以多少老百姓的辛苦血汗砌建而成,眾人驚歎之餘,卻也不禁看得忿忿難平,不少人忍不住便開口罵了起來。


    三人在前庭環顧查看,此處除了空無一人之外,倒看不出什麽異狀,也不見有什麽埋伏暗算,莫非那嚴子宣當真如此膽小無賴,竟放著嚴家的顏麵和三代基業不顧,就這麽匆忙逃走?但若真是如此,這偌大的宅子裏,定有不少家丁仆役,總不可能一下子全都走光,三人猜想一陣,實是想不透這其中的古怪。


    忽聽得中庭那頭傳來一陣慘叫,眾人聞聲,紛紛趕往一探究竟,才剛來到中庭,便先聞得一股血腥之氣,再往前走去,不禁看得傻了。


    那大廳內外,赫然出現一具具殘破的死屍分散各處,有的橫躺長桌,有的垂掛矮牆,還有的浮沉在池子裏頭,染得滿池血紅,那屍首甚多且殘軀分離,根本難以細數究竟死了多少人,而瞧死者衣著,皆是官兵和家丁,那大門前庭此刻空無一人,卻原來全都死在這兒。


    眾人正驚愕間,隻見一人連爬帶跌自廳內逃了出來,放聲驚叫,不時迴頭張望,滿臉恐慌,竟然便是那嚴子宣!


    此時突又傳來一陣嬰孩啕哭之聲,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那左首三層樓高的屋簷上頭,不知何時竟已站了一人,此人青衫滿是黑漬,單刀不住瀝血,背上還用布巾纏綁個嬰孩,一臉麵無表情,握刀昂然而立,一身霸道邪氣,何良及戚小嬋不必細看,光憑這滿地死屍的慘狀,也知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夏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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