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威腦袋一暈,登時天旋地轉,耳聽得那怪人不斷咿呀尖笑,笑聲中盡帶嘲諷,更是怒不可抑,邊跳邊罵,大掌空揮,卻一時奈何不了那怪人。


    那老二阮剛、老三阮猛見狀,分別自牢房外取過長槍,看準那怪人所在,往牆頂使勁連刺,那怪人身法異常靈巧,竟一連躲過了七八下,卻也逐漸被逼至角落,見已無法再躲,這才乖乖一躍而下,隨地而坐。


    此時火光照來,何良細看那名怪人,隻見此人約莫三四十歲,身型矮瘦,生得尖鼻短眉,八字翹胡,一臉精明老練,而雙手雙腳雖被鐵鐐所銬,攀上躍下卻仍甚為靈動,實乃一名奇人,卻不知為何被囚於此處。


    那阮威額頭上腫了一大塊,已是氣得半死,見這怪人便在眼前,上前便是一個巴掌迎麵搧去,豈知那怪人手腳雖被銬住,身子卻極為靈巧,一個側頭彎身便輕鬆避過,阮威仍不死心,接連再使了三個巴掌過去,均被那怪人一一側頭避過,竟連根頭發也沒碰著。阮威心念一動,雙手一張,左右巴掌分朝那怪人雙頰上同時拍去,料想這迴兩麵夾擊,定然不會失手。


    驀地見那怪人腰脅一軟,弓身向後一仰,耳聽得“啪”的一聲,阮威雙掌互拍,這一著又被那怪人輕鬆寫意給避了開。阮威氣急敗壞,忽覺雙掌有異,攤開一看,隻見那雙掌之間不知何時竟夾上一灘黏稠之物,再定睛細看,那黏液黃中帶綠,隱有血絲,正納悶間,便聽得那怪人尖聲笑道:“妙極!妙極!你這一掌可終於拍得準了,哈哈!”


    阮威聞言,登時恍然大悟,這雙掌間的黏液,正是灘又腥又臭的濃痰。原來那怪人方才趁著後仰避招之際,算準時機,一口濃痰便往那阮威雙掌間吐去,是以阮威左右巴掌一合,竟無巧不巧向那口濃痰給拍了去。


    阮威自進得牢房以來不斷遭到戲耍,幾乎氣暈,狂吼一聲便朝那怪人猛力撲去,忽見那怪人身子一縮,順勢出腳一絆,阮威一個撲空,身子向前急飛,“噗通”一聲,竟整頭栽進了糞桶之中,登時口鼻腥臭,怒極之下氣血上衝,這才真的氣昏過去。


    何良一見,隻覺這怪人當真有趣,這口飛痰上的功夫倒可與諸葛四互為較勁,而阮剛、阮猛一見大哥阮威昏了過去,趕緊將其自糞桶中拉出,隻覺腥臭撲鼻,亦是作惡欲嘔,當下氣急,雙雙將那名怪人給圍上,反持長槍,一邊喝罵,一棍棍毫不留情便往那怪人身上招唿起來。


    那怪人無處可躲,索性不閃不避,任那一棍棍揮打過來,口中不停狂笑道:“舒服啊舒服!老子被你們關在這也大半月了,從沒洗過澡,身上正癢著,唉唷!再往右邊一點…唉唷!就是那兒!當真舒服的很。你們軟蛋三雄的抓癢功夫老子早有耳聞,今日見識果然名不虛傳,哈哈…”一邊嘻笑,一邊扭弄身子,倒真像是在讓人抓起癢來。


    那阮剛、阮猛胡亂打了一陣,隻見那怪人滿身是傷,口吐鮮血,已是無力坐起,隻得躺臥牆角,卻仍強作笑顏,模樣極為駭人,何良在一旁見著不忍,趕緊爬了過去,攔道:“住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陸開自始至終均是冷眼以對,見何良前去阻攔,這才示意那阮氏兄弟停手,冷笑一聲,走上前對那怪人說道:“哼,你脾氣倒硬,就不知道你的命有沒有這般硬?你聽好,隻要你肯乖乖說出那幅畫的下落,我不但饒你一命,被你拿走的那些東西,我也一概不追究,你又何必自討苦吃?”


    那怪人原已半昏過去,一聽得陸開之言,當即強睜雙眼,咬牙迴道:“什麽畫不畫的?老子沒你這般閑情風雅,從不知道什麽畫,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交不出來,大不了我畫一幅送你便是!”


    何良一聽,已隱約猜出是怎麽迴事,迴想當日在白馬湖上,那嚴子宣曾說過正在派人找迴一件重要的丟失之物,看來此物多半便是陸開所指的這幅畫,隻是這幅畫不知究竟有何稀奇,竟讓嚴子宣和陸開如此在意,而眼前這名怪人既然被牽連上,隻怕終究難逃毒手。


    陸開見那怪人打死不說,於是從懷中掏出一罐小瓷瓶,倒出一顆豆丁大小的藥丸,通體火紅,要阮氏兄弟押著那怪人強行喂下,那怪人雖抵死不從,無奈全身傷重,無法反抗,仍是被強壓著嘴,灌水將藥給吞下。


    那怪人咳了幾聲,仍是無法將藥給吐出,陸開即往那怪人身上踢了一腳,說道:“你聽著,方才你服下的叫做『清靜無為丹』,這寶貝乃是我向國師所求,得來不易,服下後包你一身清靜,通體舒暢,你可別壞了我的好意。”


    那陸開所指的國師,正是當朝獨攬宮中齋醮法事的道士,陶仲文。那陶仲文乃是繼邵元節之後,最受嘉靖皇帝寵信的道士,據聞其擅長修仙煉丹之術,更倡行采陰補陽之說,主張藉與童貞女子行房,以收練氣長生之效,那嘉靖皇帝本就生性號色,這等房中秘術自然投其所好,是以陶仲文能大獲寵信,專擅宮中法事,地位甚至更勝群臣。


    而那陶仲文與一幹門下道士煉創數十種鉛丹奇藥,有以修仙補氣之用,有以房中助興之用,更有不少乃是供當朝錦衣衛施以逼供威嚇之用,時日一久,這些丹藥逐漸流落有心人之手,實不知害慘了多少朝廷忠良及無辜百姓。


    那怪人一聽得這丹藥乃是陶仲文所煉,當即啐了口鮮血,憤憤迴道:“放你的屁!那姓陶的狗道士專搞些損德折壽的玩意,我難道不知?你要不就將我給放了,要不就痛快送我一程,少在這裏玩手段!”


    陸開撇嘴笑道:“我若真要你死,又豈會等到現在才動手?這『清靜無為丹』的妙用,你自個慢慢體會,過兩天我會再來,勸你乖乖說出那幅畫的下落,省得白白受罪。”說著對阮氏兄弟交代了幾句,隨即關上牢門先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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