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嬋叉腰迴道:“膽小鬼,你那麽怕他,你就乖乖照他的吩咐去辦,本姑娘偏不怕,我這就去找紅煙姐姐。”說著真丟下何良一人,轉頭便要離去。


    何良一見,趕緊又拉住戚小嬋,急道:“等等!戚姑娘,你不留下來幫我?萬一…萬一這裏頭有官兵沒死又活了過來,那我…我一個人可對付不了…”


    戚小嬋聞言,心想這滿地明明都是些殘缺死屍,就算其中真有官兵一時沒死透,也決計不可能再起身傷人,正覺不解,一見到何良滿臉驚恐,便似見了鬼一般,當即明白過來,立時譏笑道:“我看你才不是怕這些官兵活了過來,你根本是害怕瞧見死人!”


    何良被說中心事,當即訕訕說道:“難道…你就不怕?”


    戚小嬋氣直說道:“我當然不怕!膽小鬼,虧你還自稱是名郎中,怎麽會連死人也怕?”


    何良迴嘴道:“你江湖見識多,看過的死人也多,膽子當然大了!這滿地的死人,要換作是常人見了,誰不害怕?”


    何良一邊說著,一邊來到童皓的屍身前,朝其拜了兩拜,心想這童皓也算得上是江湖裏有頭有臉的一號人物,沒想到竟落得如此慘死曝屍的下場,而再看四周滿地死屍,多半是一臉驚恐,雙眼瞪大未能瞑目,自己平生從未見過這等駭人慘狀,驚嚇之際,也大歎人命脆弱,生死一瞬,當真淒涼無常。


    何良又對著童皓的屍身合十喃喃拜道:“童先生,今日你本有機會保全性命,怎奈你卻執意找在下報仇,這才落得如此下場,此乃因果報應,可不是在下有意害你,望你地下有知,能放下今世恩怨,來世投胎,可千萬別再入了歧途。”


    戚小嬋則在一旁恨恨說道:“這矮子行事淫邪卑鄙,早該有此下場,我說他來世投胎為豬狗才是!”


    何良苦笑不答,跟著便從童皓懷裏搜了袋銀子出來,正要將那柄刺穿其腰腹間的寬刀拔還給夏侯青,但拔了幾下,一見到童皓僅剩的右眼仍是直直瞪大,心裏發毛,手中就是使不上力,待又見到血水腸汁不斷自皮肉中流出,更是幾度作嘔起來。


    戚小嬋在一旁見了,直斥道:“呸!像你這樣沒用,哪成得了大事?”跟著將何良推開,一腳踩著童皓腰間,一手反抓著刀柄,手腳同時運勁,唰的一聲,便將那柄寬刀給輕鬆拔出,竟似毫不費力。


    何良手抖著接過寬刀,在童皓屍身上抹了幾下,將血漬擦淨,一邊搖頭說道:“成什麽大事?我本無大誌,也不像你有什麽天大的仇非報不可,我隻求平安快活,又何必學你成天打打殺殺?”


    戚小嬋聽出何良話中譏諷之意,不服氣地說道:“哼!打打殺殺又怎麽了?本姑娘向來隻對付那些該死之人,那也沒什麽不對。”指著滿地的官兵屍體再說道:“今天若換作是我,也定會將這些狗官兵全都砍了,誰教他們幫著嚴家狗賊做事,若人人都像你這樣膽小沒用,豈不任由他們這些狗賊宰割?”


    何良搖頭歎道:“人雖有是非,但命無輕重,人人都是父母所生,也都有妻兒老小,若這些人真是被你害了性命,你說他們該死,那你自己又如何?”


    戚小嬋聞言一愣,迴想打從自己藝成下山起,便與一幹師兄們立誓誅除嚴嵩狗賊父子倆,以報當年家破人亡之仇,凡礙事者不論強兵走卒,一律也不放過,那死傷於自己手底下的,隻怕當真不少,可自己怎麽就從沒想過這些人是否也還有妻兒老小?


    但轉念一想,自己所作所為乃是為了一報血海深仇,也算是為民除害,向來成大事者本就難拘小節,老天爺定也是這麽認為,於是迴道:“哼!昨晚的事本姑娘還沒和你算賬,你倒先教訓起本姑娘來了?事情辦妥了就快走,少在這囉囉嗦嗦的,一會兒若有官兵追來,你再慢慢和他們說道理吧。”


    何良一聽,眼下出了這等天大禍事,那官府援兵確是即刻便至,當下不敢再多耽擱,於是找了幾個官兵的屍體隨便搜過,得了十幾兩銀子,又迴頭去瞧那匹來時拉車的老馬,已然氣絕多時,此馬這幾日與三人相伴同行,怎料卻落得這般可憐下場,不禁又難過起來,便也拜了幾下,然後和戚小嬋至漁市中裝了幾袋新鮮的魚貨和幹糧,隨即趕赴渡船頭。


    兩人一到渡船頭,便見夏侯青已拉了一艘渡海大舟在岸邊,這船身兩丈有餘,又搭有艙房,看來夏侯青便是要帶著沈紅煙乘這艘大舟前往鐵山島上。而夏侯青早已站在船頭等候多時,一見到兩人前來,當即滿臉不耐說道:“哼,磨磨蹭蹭的,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


    實則何良和戚小嬋均有傷在身,行動本就不便,這一路走來已是氣喘連連,此時夏侯青竟還出言不遜,戚小嬋不禁一肚子氣,怒道:“拿去!”跟著將魚貨幹糧往船上用力一扔,散落船板,隨即走進艙房裏去瞧沈紅煙。夏侯青一見,臉色立刻鐵青,何良則趕緊上前向夏侯青連聲賠罪,雙手將佩刀奉還,又遞上搜來的一袋銀錢,然後彎身整理起散落的魚貨幹糧。


    戚小嬋進得船艙,隻見沈紅煙仍是昏睡不醒,本想與其道別,但又不忍將其叫醒,自己從小到大都隻和師兄們玩在一塊,雖也是快活,但身邊卻從沒有可以彼此談心的好姐妹,總覺可惜,迴想這幾日與沈紅煙朝夕相處,隻覺其善體人意,真心相待,好不容易遇上這樣一個情同姐妹的好夥伴,此刻卻離別在即,往後隻怕也難再相見,心中實是不舍,於是往沈紅煙的手心緊緊一握,又多看了幾眼,這才紅著眼眶離開。


    戚小嬋出得船艙,便見何良仍蹲在一旁整理剛拿上船的食糧,心中暗罵何良對夏侯青畢恭畢敬,簡直畏如鬼神,實在膽小窩囊,於是上前踢了一腳,斥道:“膽小鬼,你還不走?”催著何良便要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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