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恩聽了,亦是紅著眼眶,哽咽說道:“可憐的孩子,你放心,蘭姨絕對不讓那些惡人將你捉走,你就先安心待著吧!”


    清恩稍作拭淚,見戚小嬋昏迷不醒,於是皺眉說道:“這位姑娘看來傷得不輕,可得趕緊找個大夫。”


    何良立時上前說道:“這不勞師父費心,在下便是名郎中。”


    清恩一聽得何良嗓音,隻覺不大對勁,朝何良上下打量一番,奇道:“咦?你…”


    何良心想男扮女裝一事終究不便相瞞,正要解釋,卻聽得沈紅煙接口說道:“這位公子與這姑娘乃是同路,他之所以扮作女裝,也是為了要混進府裏救出紅煙,既然他也是名郎中,蘭姨你讓他也一起留下吧!”


    何良聞言,心想原來這位沈家姑娘心思細密,早就看出自己乃是男扮女裝,一想到這身扭捏打扮,不禁羞得不敢直視。


    清恩皺起眉頭,思索半響,這才長歎口氣說道:“唉,也隻能如此了,隻是貧尼有個條件,還請公子務必答應。”


    何良身分遭認出,一臉難以為情,低頭說道:“謹遵師父吩咐。”


    清恩點頭繼續說道:“這後堂便讓各位在此避過風頭,隻是這庵堂乃佛門清修之地,又是女尼的起居之所,還請公子切勿四處走動,亦不可泄露男子身分,以免擾了其他女尼的清修。”


    何良一聽得這身女裝還要繼續扮下去,大感委屈,但想清恩所言亦不無道理,這庵堂內盡是女尼,若貿然泄露了男子的身分,隻怕更添麻煩,當下隻得勉強答應。清恩見沈紅煙亦無異議,這才將一名年輕女尼給叫來,吩咐其這幾日協助打理三人起居所需,那女尼法號靜音,年紀甚輕,隻怕比戚小嬋還小個兩、三歲,當即先去替三人燒水及備妥換洗衣物。


    何良見沈紅煙與清恩真情流露,沈紅煙更喚清恩為“蘭姨”,兩人不似尋常交情,於是待清恩離去後,問道兩人關係,沈紅煙這才說出原由。原來沈紅煙自幼喪母,因此由奶娘一把帶大,與奶娘最為親近,而那奶娘亦將沈紅煙視為己出。


    孰料十年前,一群亡命倭寇逃竄至蘇州,臨死前放火燒城,那奶娘一家老小均命喪此劫,僅那奶娘因人在江都而僥幸逃過一劫,自此那奶娘看破俗世,至慈雲庵出家為尼,兩年前升為住持,便是方才那位清恩住持。


    這清恩雖已出家,但沈紅煙仍將之視為親人,每逢過節便前來慈雲庵送禮探視,而清恩與沈紅煙情份深重,亦是互喚俗名,未因身在佛門而有所疏隔。


    何良聽沈紅煙訴說往事,隻覺當今亂世,外有倭寇和韃靼作亂,內有奸臣和貪官禍國,又有像嚴子宣這等目無法紀的江湖惡霸作威作福,尋常老百姓竟是難覓一處安身樂命之所,自己正也是受了小人陷害,這不得已才投身綠林,一想到此,不禁大為感慨。


    何良一邊為戚小嬋稍作把脈,正想仔細查看傷勢,隻是那傷處乃在左肩下方近胸口處,若欲治傷,須先將上衣稍作退去,但畢竟男女有別,又怕那戚小嬋清醒之後加怪於己,因此才剛伸手便又縮了迴來,一時間遲遲不敢動手將衣服退去。


    沈紅煙在一旁見了,猜出何良心思,於是上前將戚小嬋領扣一鬆,將其上衣自頸邊退至左肩下,露出傷口,淡淡說道:“此時自然是救人要緊,公子何需多慮?待這位姑娘醒來後,紅煙定會據實以告,想來這位姑娘也不會見怪。”


    何良聞言,點頭稱是,仔細查看戚小嬋傷勢,將髒血擦去,見那傷處約莫銅錢大小,四周發黑膿腫,便與當日趙七海身上毒傷如出一轍,顯然均是陸開以相同兵刃所為,而把過脈象,隻覺脈象異常平穩,亦與當日趙七海身中腐毒時一模一樣。


    何良再以銀針刺探戚小嬋周身十幾個要穴,僅傷處及頸邊穴道血色瘀黑,其餘髒腑要穴血色並無異樣,想來戚小嬋身上所中者亦是丹鳳涎草之毒,幸好此時腐毒未入髒腑,尚不難治。


    也是機緣湊巧,若非當日在神醫門內先救過趙七海一命,已明解毒之道,否則此毒陰狠至極,今日定要束手無策。何良稍作細想,先寫了幾個方子,請那靜音女尼協助至藥鋪抓藥,再請沈紅煙先為戚小嬋稍作擦浴、洗淨傷口,而自己奔波了兩三日,此刻已是累得頭昏眼花,當即倒頭大睡。


    那靜音外出抓藥直過了近兩個時辰才返迴,說是那藥方子極為稀有,連跑了七八間藥鋪才全數找著,何良謝著接過,將藥包一一攤開,確認並無遺漏,趕緊先取了羊肝石研磨成粉,摻著治傷藥外敷,再將鐵茯苓、玉龜膽磨成細砂炙在針上,於傷處周邊要穴以火針帶藥,又請靜音煎了帖大續命湯讓戚小嬋內服補血,一個時辰後,見戚小嬋臉上黑氣稍退,也無寒熱發作的征象,想來應無大礙,何良這才又放心歇去。


    之後連著兩日,何良依法反複施為,外灸內服齊下,戚小嬋有時悠悠醒來,喝下幾口粥水後便又昏昏睡去,但身子已漸有起色,毒性消解大半,僅體力尚待複元。而何良閑暇時不敢在庵裏四處走動,就怕泄漏了男子身分,隻是男女有別,亦覺不便與沈紅煙久處一室,再者每見到沈紅煙猶如天仙般的絕世姿色,反觀自己堂堂一個男子卻得扮作女裝,在沈紅煙身旁更是自慚形穢,因此大半刻都獨坐後園的亭子裏翻讀醫書,見著靜音等女尼前來送飯打理,也僅點頭示意,不敢多話,如此竟也安然度過了三日,庵裏除清恩住持外,誰也沒認出何良乃是名男子。


    第四日一早,何良尚未起身,便先聽得人聲,坐起一看,卻原來戚小嬋已自行醒轉,正躺臥席上與沈紅煙交談,想來戚小嬋平日習武強身,這複元也較常人為快。何良正想上前再查看戚小嬋傷勢,沈紅煙一見何良走近,當即指著何良說道:“妹子不必向我道謝,真要謝的,該是這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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