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從角落傳來冷冷一聲說道:“放屁!當真放屁!天下竟有如此大言不慚之人。”


    那濃眉軍官愣了一下,左右張望,一時間不知說話者為誰,微感不妥,對身旁其餘官兵說道:“你們可別亂吹噓了,若教旁人聽見豈不好笑?隻道咱們幾個不知天高地厚。”


    那白胖官兵待要再吹捧一番時,忽地又從角落傳來人聲吟道:“嘿!心懷小人誌,胸藏鶯燕歌,豈敢稱豪傑,不如投江河!”


    這下便連何良亦清楚聽見,暗暗轉頭瞧去,隻見那牆角坐了名滿臉黃瘡的古怪男子,一身髒汙,滿頭黏發,雙目半闔,身子微晃,酒不離手,方才一番言語,顯是這個醉漢在胡鬧生事。


    那濃眉軍官聽得自己的得意詩作竟被這醉漢改得如此不堪,本欲發作,但想此處人多而作罷,卻又聽那醉漢打了個酒嗝,朗聲說道:“好詩啊好詩!頭兒,此樓的題詩何止千百,卻又有哪一首能及得上頭兒你的這番無恥。”顯是在學那白胖官兵方才的吹捧,滿樓酒客聽了莫不掩麵竊笑。


    那白胖官兵氣得雙眼發直,轟地站起身來正欲上前理論,那醉漢卻仍不罷休,繼續朗聲說道:“正是,咱家頭兒不但其貌不揚,這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就連放屁也這般高明,哪家姑娘嫁了能不短命?”這醉漢刻意尖起嗓子學那卷胡子官兵的口氣聲調,學得甚是維妙維肖,言語雖是尖酸刻薄,卻也說中了七八分,如此一來,便連濃眉軍官身旁的女侍們都忍不住偷笑起來。


    那濃眉軍官聽到這裏,如何能沉得住氣?拍桌大罵道:“混賬東西!找死嗎?”隨手將酒碗往牆上一砸,身邊七名官兵立時搶上前去,亮出兵刃,將那醉漢圍於牆角,嚇得一旁酒客紛紛走避。


    那白胖官兵一把揪住那醉漢衣領,罵道:“死酒鬼,胡說八道什麽?”使勁朝其肚子上結結實實打了兩拳,那醉漢禁不住折騰,痛得彎下腰來,忽然抬起頭,唿嚕一聲,吐得那白胖官兵滿臉菜渣,甚是腥臭,惹得同行的女侍們個個掩鼻皺眉,連聲驚唿。那白胖官兵立時狼狽不堪,氣得哇哇大叫,羞憤之下重腳一起,猛地將那醉漢踢飛,連摔了幾個筋鬥後倒在那濃眉軍官身前。


    那濃眉軍官見那醉漢不支倒地,毫無招架之力,當即命人將其抬起,架在身前,大罵道:“你個混賬!老子本不願與你計較,你卻偏要自討苦吃,活膩了嗎?”反掌賞了那醉漢一記,那醉漢右臉登時紅腫一片。


    那醉漢打了個酒嗝,抬頭瞧了那濃眉軍官一眼,喘氣說道:“嘿,老子生平有話直說,有屁便放,想那範文正公乃是一介忠良,憂國憂民,是個鐵錚錚的硬漢子,你們幾個卻是什麽貨色,這般荒淫度日,也敢與那範大將軍相提並論,老子心中有氣便是要罵!”


    一旁的卷胡子官兵聞言,跟著尖聲罵道:“去你的!還不住口?”抬起拳頭便要往那醉漢臉上揍去。


    那醉漢咳了一聲,冷不防一口濃痰便往那卷胡子官兵的臉上啐去,那卷胡子官兵見得濃痰飛來,反應倒是極快,一個閃身避過,啪的一聲,那口飛痰卻是正中身後的濃眉軍官!


    那濃眉軍官猝不及防,臉上登時一陣腥臭黏 膩,氣得直跳腳,正要一拳往那醉漢揍去,豈知那醉漢嘴巴一鼓,竟作勢欲再吐痰,那濃眉軍官嚇得趕緊將那卷胡子官兵再拉迴身前擋著,卻見那醉漢趁著眾人驚愕之際,奮力掙脫左右官兵,一個縮身便躲到方桌之下。兩名官兵趕緊再往桌底探去,正要將那醉漢給抓迴,忽地眼皮一痛,竟又雙雙被濃痰給黏上,其中一人被黏得睜不開眼,腳底踩空,竟是摔下樓梯,氣得抹臉罵道:“去你奶奶的!哪來這麽多痰?”


    隻見那醉漢又鑽到那群官兵帶來的女侍間,隨手拉了一名女侍擋在身前,時而探出頭來便是一口濃痰,眾官兵雖是兵刃在手,卻怕傷了那女侍而不敢貿然揮刀,再者也是嫌那濃痰惡臭而不願靠近,一時間竟是奈何不了這名醉漢,一個個氣急破口大罵。那濃痰雖非暗器,但惡臭黏 膩,使人作嘔,卻直比暗器更加令人不敢逼近,何良見得眾人的滑稽模樣,忍不住便笑了出聲。


    那濃眉軍官見得在場酒客不停指指點點,交頭竊笑,這麵子卻要往哪擺去?突然將身旁方桌給掀了,對著眾官兵大喝道:“都給我閃開!”倏地抽出長刀,大跨幾步,直朝著那醉漢劈頭斬去。那醉漢見狀,縮頭將那女侍拉在身前一擋,豈知那濃眉軍官鐵了心,竟無半分收招之意,便似要一刀將那醉漢及女侍立斃當場。


    那醉漢見得此著,倒是大出意料之外,當下不願傷了這女侍,趕緊將那女侍往一旁推開,自己則是狼狽打滾避過,如此一來,卻被那群官兵給趁勢圍住,四周再無退路。


    那濃眉軍官見那醉漢已無路可退,當即冷笑道:“他媽的,看你能往哪逃?”一邊持刀步步逼近。


    何良轉頭瞧向趙七海,心想以趙七海仗義扶弱的性子,定當不會見死不救,但此刻見趙七海卻是一副冷眼旁觀,似乎並無出手相救之意,心中大感不解,正為那醉漢感到著急間,忽見那醉漢起身大喊:“好!算你狠!”一個箭步便往那濃眉軍官身前撲去。


    那濃眉軍官眼前一花,一個不留神,腰間一緊,那醉漢竟已一把將自己騰空抱起,徑往那窗台邊奔去,那醉漢口中跟著嚷道:“賊王八!老子跟你同歸於盡!”此處乃為仙風閣頂層,距那平地少說也有四五丈高,若兩人當真自窗台摔落,雖不致粉身碎骨,重傷卻是難免,一旁官兵急得驚唿聲四起,待要阻攔卻是慢了一步。


    那濃眉軍官危急之際迴過神來,快掌往身旁柱子上抓去,借力將身子一翻,那醉漢被這勁力帶得腳步歪斜,手上一鬆,那濃眉軍官趁勢一腳往那醉漢後心踢去,那醉漢背後受力,身子飛滾到圍欄邊,突然慘叫一聲,竟是撞斷橫欄向窗台外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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