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尚未說完,顧元修又先大聲攔道:“呸!一人犯事一人當,你別再胡說八道!你說自己生了重病,這半個月來隻躲在房裏,我說你這段日子定是將賊人藏在這兒,是也不是?我說你定是學藝不精,所以才去書閣裏偷書,想用來醫治那賊人,是也不是?”


    顧元修腦筋動得極快,將這前後幾件事全兜在一起,竟立時猜出個大概,而何良雖是遭顧元修誣陷私收診金,且盜竊書閣鎖匙及損毀天德銅人均非自己所為,但那趙七海確是由自己收留診治,幾本醫書也是自己從素問閣二樓取來,被顧元修連連逼問下,一時間竟百口莫辯。


    人群中便有家丁接口,說道何良這十餘日來確實以重病為由,極少離開草房,那老周更說曾見何良於藥房中擅自取了一堆藥,甚為可疑,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曹成洲跟著大袖一揮,命眾人勿再多言,冷冷問道:“姓何的,我再問你一次,這些日子,你可有將那朝廷欽犯窩藏在我曹府內?”何良一時間不知該做何解釋,隻能默不作聲。


    那童皓隻道何良是默認了,上前便是一個厚實巴掌往何良臉上搧去,厲聲問道:“臭小子!連朝廷欽犯也敢窩藏,你可知那人是誰?莫非你和他是同夥?”


    何良被這一巴掌打得耳邊嗡嗡作響,差點沒能站穩,臉上登時多了道麻辣掌印,卻仍是忍痛搖頭不答,荊勝見何良形貌瘦弱倒不像燕幫中人,於是跟著說道:“若你與那人並非同夥,隻是拿了錢辦事,這也好說,你隻須將那人給交出來,看在將功折罪的份上,或許還可少吃些苦頭。”


    何良與趙七海相遇不過半月,但今日長談,見其重情重義,實乃一條好漢,那閻王幫的英雄事跡亦是令人感佩不已,自己雖稱不上是條好漢,但也不能做了背信忘義的小人,因此雖知趙七海和當日那馬夫可能藏身於雷峰塔內,卻也不願實言相告,僅是連連搖頭,不發一語。


    一名滿臉虯髯的軍官見何良悶不吭聲,瞧得心中有氣,上前罵道:“他媽的,在問你話呢!裝什麽啞?”一腳便往何良胸腹間重重踹去。那軍官身材肥碩,力氣亦猛,何良身輕體弱,又是全無防備,竟被一腳踢飛,硬生生從門外摔進房裏,滾了幾圈後撞上牆角,全身痛得幾欲昏去,左額一麻,鮮血立時自傷處潺潺流出。


    那軍官見何良身子有如沙包般飛進房裏,對自己的腳力頗為得意,笑罵道:“嘿嘿!小白臉這般不中用!”說著走入房中,輕咳兩聲,濃痰飛出,啪的一聲正中何良左臉。


    那軍官更是得意,笑道:“算你小子倒黴,老子平時唿痰,十次倒有九次是偏的。”直把門外的官兵們逗得哈哈大笑。


    何良雖非生於權貴之家,但自幼雙親病故,由遠房的一位老郎中收留習醫,醫術頗受鄉裏推崇,昔日在家鄉人人敬重三分,卻哪裏受過這等屈辱?當下將臉上的髒痰鮮血抹去,強忍胸口及腦袋劇痛,連喘幾口大氣,心中打定主意,顫聲說道:“好,我說…”


    那軍官見何良終於肯開口,當即走近,說道:“嘿,你早點說不就得了。”


    何良又小聲說了幾句,有氣無力,聲音細微,那軍官聽得不耐煩,蹲下身來,側耳靠了過去,罵道:“說大聲些!吱喳什麽?”


    何良見狀,猛地伸手往身旁一抓,抄起一隻布袋便往那軍官的肥腦袋上套去,隻聽得布袋裏傳來幾聲尖銳怪叫,那軍官突然一陣狂吼跳腳,終於將布袋用力扯開,一道黑影跟著自布袋裏快速竄出,徑往門外飛去,眾人還未看得清楚,那黑影立時消失無蹤。


    眾人正驚愕間,便見到那軍官滿臉血痕,氣得大聲怒罵:“什麽鬼東西?你小子找死!”說著倒轉長槍,槍頭作勢對準何良胸口。


    荊勝和童皓在門外見了,同時急道:“使不得!留活口!”


    那軍官氣急敗壞,卻哪還聽得進去?大吼一聲,長槍高舉,跟著便要痛下殺手,荊勝及童皓待想進門阻止,已是相救不及。


    何良見那軍官一柄長槍猛然刺來,暗叫萬事休矣,雙眼緊閉不敢正視,但那長槍尚未刺中,卻先聽得那軍官的一陣古怪笑聲。何良睜眼一瞧,不禁倒抽口氣,隻見那軍官兩手往臉上不住抓去,原地跳腳,大聲怪笑道:“嘿嘿!他媽的!癢死我了!嗬哈!”而其臉色發紅,眼布血絲,連臉皮也被抓爛,竟似是中了劇毒!


    原來何良情急之下,見到那藏著天虎將軍的布袋就在身旁,心念一動,反正自己多半是活不成,臨死前也要出得一口惡氣,於是刻意引那軍官蹲下身來,接著將布袋往其頭上一套,裏頭的天虎將軍忽見一顆腦袋往布袋中鑽來,當即兇性大發,自是朝那大臉又抓又咬,直到那軍官扯破布袋,這才急飛離去。


    而這鴆毒極為劇烈,滲入傷口後毒發更快,那軍官舉槍刺向何良之際,猛地臉上奇癢無比,半刻也忍不得,這才丟下長槍,又抓又跳,不一會間,竟是將那大臉往木牆上用力撞了幾下,碰碰數聲,直將牆板撞得凹裂,接著倒地不起,身子扭曲幾下,一臉半哭半笑,雙眼瞪大,顯已毒發身亡,死狀極為可怖。


    其餘官兵見狀,還道何良會使妖法,一時間不敢上前,童皓見多識廣,知道方才那布袋中多半藏有毒物,大罵道:“臭小子!敢在老子麵前玩手段!”


    忌憚何良再使詭計,不敢貿然上前,當即扣了四枚鐵菱,連發擲去。何良未曾學過半分武藝,哪能瞧清暗器?啵啵四聲,肩頭腿上猛地刺痛欲裂,竟已插上四枚鐵菱,一時間痛得幾欲暈去,而手腳軟麻,顯是暗器上塗有劇毒,忽地眼前一花,那童皓已抽出腰間雙筆,一個魚躍上前,快筆便要往自己雙眼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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