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慕容京終於吐露心意,想娶陶夭夭為妻;陶夭夭卻為難不已,心裏、眼裏,牽掛的都是李動。然而李動卻醉得笑嘻嘻,甚至向二人說了一聲恭喜。」


    ……


    ……


    好在這世上總有地方會為他收斂所有火氣,譬如,十荷磨上的風雅集。


    提議來紅樓放鬆心情的,無疑是溫良,從私心出發,他早就想進入樓內,見識一下;現在剛好以頂頭上司鬱鬱寡歡作為借口,哪怕晚些被妻子察覺了身上的脂粉味道,也可以將責任悉數往李動推搡。


    溫良想什麽,李動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然而刻下,除了他,自己已然再找不到其它的陪伴了……


    李動不想迴武功堂。


    雖然酒醉後的事全然不知道,可由眾人的反應即可得知,隨後的自己應當是讓陶夭夭很失望;堂口說大雖大,說小也就那麽小,倘使不經意與她撞上,麵麵相覷,顧望無話,豈非太過尷尬!還不如就像現在這樣,蔫坐在四四方方的雅間裏,默默凝望著溫良和兩位陪侍姑娘瞎胡鬧。


    她們是職業的,臉上始終綻露微笑,一個溫柔嫵媚,一個風塵放浪,或糾纏住溫良的臂膀,或直撲入溫良的懷抱,引得他是摸完胸膛摸大腿,簡直都有點應接不暇。


    而李動,則坐在牆角、一旁。


    左腳癱直,右腳弓曲,屁股墊著蒲團,雙手無力垂在地上,背脊緊倚牆壁,腦袋幽微後仰。


    姑娘們當然來找過他,可稍略一碰觸,卻令他倒豎起寒毛,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媽耶,這要是讓姑奶奶看見了,肉都要被剜掉!


    他隻好把對紅樓姑娘的所有期待都放下,心甘情願地讓她去找溫良取暖了。


    又是陶夭夭,莫名就想到了她。


    大家都覺得她對我出奇的好。真的對我好麽?在宅邸院落裏,把我打得鼻青臉腫、接近半死的,豈非就是她!如此想來,她對我該是不好了。可真的對我不好麽?在知曉我無處可住後,她第一時間就跑迴武功堂,找宋堂主商量。


    李動仰頭看天花板,天花板上立即映出了她絕俏的麵貌,一顰一笑,都可以讓男人心神激蕩。


    可當他忍不住要朝她伸手時,淩厲的手指、粗礪的藤條、修長的玉足又催起了對死亡的害怕。


    雖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李動還是覺得,做個活人總比當個死鬼要好。


    何況與她定親的是慕容京,那個舉止儒雅、行事風流的慕容京……我又怎麽比得了?


    一刹那,他隻覺得心思塞悶得緊,猛地起身,掠過溫良,丟下一句話:“我出去透透氣。”


    沿著螺旋式的木階幽幽走下,風雅集裏,當然滿是喧鬧。


    刻下正值酉時三刻,除卻有人在雅間尋歡作樂,更多的是在大堂裏吃宴的賓客;菜肴、酒水都由陪侍姑娘送到嘴邊,客人隻消緊握纖腰便好,若是你肯多花些銀兩,她們不介意把自己的唇舌一塊奉上。


    而居中的桃花台上,此時正有窈窕美人們在放足舞蹈,隨著管笛樂曲輕吟,台上嫋嫋升騰起雲霧之氣,七位舞娘手中流袖恣意飛揚,跟著疾旋、或蹦跳,一曲瑤池流袖舞,果真跳出了幾分仙女落凡塵的味道。


    李動下得台階,剛好一舞作罷,舞娘們對賓客彎腰做禮,旋踵退下;與此同時,耳畔卻傳來一聲譏笑。


    “這跳的都是些什麽啊?平白將本公子的瞳眸都給糟蹋!”


    循著聲向一方桌台看望,陡然就見一個額帶白玉冠、身著紫金杉、腰係一塊“麒麟登雲”翡雲的富貴公子,左擁右抱的同時,麵露不屑的神情。


    下手坐著三四人,分明為舞娘們的身姿看癡迷,可為了阿諛奉承,完全可以顛倒自己的心思,順從富貴公子的意。


    “都是些庸脂俗粉,自然入不得看慣了黃姑娘獻舞的盛公子法眼裏。”


    這位姓盛的公子最愛聽別人拍馬屁,仰天笑得爽朗,繼而道:“你們稍略忍耐一下,待得明晚,自然能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舞蹈。”


    “您已經知道黃姑娘明晚跳什麽了?”


    “那是當然,本公子給清歡出的主意何曾不少,明晚對她那般重要,她自然是扯著本公子的臂彎請教。”


    李動悄然一笑,轉身踱步,慢慢向著風雅集外而去,目光不經意與窗邊袒露姣顏的秦柳依碰撞,也隻是頷了頷首便作罷。


    讓他重新駐足的,是一席話。


    “盛公子知不知道,正午時分,慕容來過了。”


    那盛姓公子咬緊牙關,狠戾道:“慕容京!”


    “黃姑娘和秦姑娘一同接見的他,聽說,是來報喜的。”


    “什麽喜?”


    “據黃姑娘的丫鬟透露,他啊,好像是和人定親了。”


    李動的心頭驀地一塞,自然知道說的是陶夭夭。


    而那盛姓公子顯然也對慕容京關注甚深,鄭重問道:“什麽人?”


    “她也說得迷迷糊糊的,大抵隻知道是秋梁鎮上的某家姑娘。”


    “秋梁鎮的姑娘?”那盛姓公子突然抑製不住地大笑:“哈哈哈哈,慕容京居然娶了一個鄉下村姑,哈哈,看來他已經認命了!記得麽,當年他慕容被抄家,還大放厥詞,說是要卷土重來呢;哈哈,現在清歡應該看清楚了,這個慕容京啊,隻會放屁!”


    “可不是麽。”


    “對了,在離開秋梁鎮前,你們替本公子查清楚,究竟是那個水性楊花的村姑想著嫁給他。”


    “公子,你想怎樣?”


    那盛姓公子繼而大笑,道:“哈哈哈哈,自然是要搶在他們成親前,把那個村姑給破了!本公子就要讓慕容京知道,我們盛家,永遠要踩在他慕容的頭上,而他所有的東西,都得是被本公子用過的,連他的妻室也不例外!哈哈哈哈。”


    李動攥緊拳頭,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扭身上前,同那個姓盛的扭打撕咬。


    可在衝動之前,他還是偷眼望了望對方身旁坐著的三人,未必稱得上孔武健壯,卻也遠遠不是細胳膊細腿的自己能夠應付得了。


    我若衝上去,大概率是被其餘三人拉開,然後像條死狗般揍吧!那該……該有多痛啊。何況姑奶奶的武功是宋堂主教的,我隻要跟她說清楚狀況,應該完全可以自保。衝動是魔鬼,冷靜,我得冷靜些才好!


    李動竭盡全力地鬆開拳頭,走出風雅集外。


    不知由何時起,蒙蒙細雨由天邊落降,淋在他頭上,雨水冰涼。


    無論怎樣的怒火,在這樣的雨水澆灌下,都能得到弭消。


    隨著舒出一口長氣,因為激動而顫動不已的身子總算恢複了平靜;抬頭,望了望漆黑一片的雲,笑道:“都是別人的妻子了,我幹麽要這樣生氣?”


    他徹底冷靜了下去。


    ……


    盛姓公子是和黃清歡一塊來的盛竹濤,原本隻是來報複秦柳依昔年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卻想不到又在小鎮遇上了慕容京。


    從小到大,他都討厭慕容京,不論頭腦還是身體,足足小了三歲的慕容京都勝過自己,大抵也就隻在花錢如流水的手段上不能比!


    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被慕容京踩在腳底,慶幸的是慕容家於五年前犯了事情。


    前些天與慕容京於孔雀台重遇,本以為可以俯視他的,可他卻始終沒用正眼瞧自己!


    盛竹濤仇恨不已!


    今天,聽聞那個高傲的男人到底隻能娶一介村姑為妻,而自己正在和滄粟府的城守之女眉來眼去,實在壓不住內心的狂喜得意。


    正值搖頭晃腦之際,突然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盛竹濤扭臉過去,隻見一個人正濕淋淋地笑看自己。


    撣開對方搭在肩頭上的手,暗罵道:你個鄉巴佬知不知這件衣衫多貴哩,把你的濕透的爪子挪開去!


    “幹麽?”他問。


    被淋濕的人笑道:“想請您吃東西。”


    盛竹濤上下掃量了這人一眼:“吃什麽?”


    “拳頭哩。”這人依舊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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