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與慕容京遇上,他的風神俊朗直教李動自慚形穢;隨後三人一同來到張府,原本說好的家宴,卻湧入了龐雜的人潮,李動分外驚訝,許徠衲居然也在場。」


    ……


    ……


    並不隻有李動感到詫訝,事實上,許徠衲的出現委實出乎了一眾人意料,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打從心底出發,這場辦在張府的盛宴,他也不想參加,隻是最近兩天裏,他遇到了三番四次的相邀,不是沒有躲隱的,可哪怕自己接連更換了五處地址,還是能被戚風池給找到。


    除了鄉下那間新建的別院落在明麵上,其餘用以藏身的地方,本是絕不該被人尋覓的,偏偏戚風池總有法子將門扉敲響,足見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義氣幫」給盯上。


    每念及此,就免不了惴惴不安,有一個困惑始終在心頭纏繞,自己究竟是從何時起被人盯梢?


    倘使已有了一陣子,自己全部的籌謀,是否全被知曉?


    許徠衲清楚自己逃脫不了,於是帶著滿腹狐疑,坐在了刻下的主桌上,麵容不見半點深沉,與久別的“友人”輕鬆寫意的風生談笑。


    當所有的菜肴都擺在了桌上,張疏凡將三兩一壺的胡桃美酒盛滿樽酌,拉開靠椅,挺直身板,做起開席的演講。


    這番講話不可避免的帶著煽情,他道:“除開幫會,有多久,咱們不曾像現在這樣閑聚了?哈哈,這人啊,上了年紀後,多愁善感都少了。


    “不瞞你們說,有段時間,老夫甚至覺得自己冷漠了,跟誰都不願多說話,隻願自己呆著,遙對夕陽,放空思考。


    “不過啊,就在前幾天,有個夢充盈了老夫頭腦,教老夫知道自己還是熱血的、活生生的、有感情的;夢裏全是諸位的身影,可得聽老夫和你們嘮叨嘮叨。”


    他的目光向草坪上每個人掃去,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最先夢到的,是由‘義薄雲天’便跟著一起的老家夥;行俠仗義的郭老大,遵規守矩的白老二,小宋的師傅薛老四,風韻猶存的聶五娘……”


    隻消談及的人在場,張疏凡就會向其瞥望,可視線和賽秋棠身邊的中年婦人一撞,他就心知不妙。


    果然,中年婦人狠狠剜他一眼,雙手叉腰:“老娘芳齡十八,怎麽就在你不吐象牙的嘴裏成老家夥了?”


    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女人,特別是年華已逝卻仍自詡“十八”的女人。


    張疏凡趕緊致歉道:“錯了錯了,老夫錯了,老夫忘了五娘和夭夭是一般大,還望五娘能原諒。”


    隻見旁桌的陶夭夭鼓起腮幫,嘴巴噘翹,立即引得中年婦人撚起她吹彈可破的麵頰,威脅道:


    “你敢說一個‘不’字,老娘把你的麵皮剝掉。”


    引得堂下不少人都竊聲偷笑。


    直待“聶五娘”再不發作,張疏凡才接著先前的話:“……夢裏還有狗屁倒灶的江老六和各奔前程的霍老七。他們中的有些人,如今已去了天上。”


    隻一霎那,他便紅了眼眶。


    厲害了!我的幫主……堂下的李動一聲暗叫:我得何時才能像您這般自如收放,到時候,說不定也能在哪裏把幫主當一當。


    眼睛繼續追在張疏凡身上,但見其僵在原地,沉默半晌,吐出一口長息後,抑製住盈眶的淚水滑下,緩緩道:


    “接下來出現的,就是你們了!”


    他指著宋今朝:“老夫夢見小宋,浴血廝殺,一人一馬衝進「燭龍幫」的重圍、包夾,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將辛苦得來的地盤保下!”


    旋踵,又轉向黃廷翰道:“老夫夢見廷翰接手文治堂時所麵對的風雨飄搖,是他定下秋梁三分之策,讓咱們可以在安然中壯大!


    “老夫又夢見陸老兄,連家中孩子也顧不上,日夜顛倒、不辭辛勞,隻為以最快的速度培養出足以撐扛「義氣幫」脊梁的中流砥柱!


    “還有阿華呀,阿華很不容易的,他要對抗人性,長年累月地收斂情緒,他現在的冷酷無情,隻為嚴守幫規紀律,不徇私舞弊!”


    將目光從仲凜華身上抽開後,張疏凡向許徠衲看去。


    “當然還有你,許老弟。”


    許徠衲麵容上帶著些許笑意,道:“哦?幫主夢見了不才什麽哩?”


    許徠衲平時也以“老夫”自詡,唯有當著張疏凡的麵,始會改口稱唿“不才”。


    張疏凡笑道:“自然是夢見了許老弟的殫精竭慮。聚寶堂雖說是在拙荊手上成型,可許多時候,賬目都是紊亂不清,直到交由許老弟打理,賬目才開始透晰分明。”


    “全然是倚仗四位賬房的努力。”


    雖是由許徠衲拍板決定將秋梁鎮劃分為四個區域的,他卻並不居功。


    “還有你製定的借款、請款等程序,從此教錢財的去向一目了然;更無需提你策劃的十數筆買賣生意,直接讓「義氣幫」從捉襟見肘晉升為豐饒富裕。”


    許徠衲對金錢的嗅覺的確讓所有人都服氣,因有他在,賽秋棠才能放下一切,迴家相夫教子去。


    許徠衲謙遜著連連擺手,道:“幫主這樣說,可當真是要折煞不才哩。”


    “來,”張疏凡將酒樽舉過頭頂,道:“這一杯,老夫敬你。”


    滿院人群紛紛把酒杯舉起,一同向許徠衲致意後,腦袋仰起,一飲而盡;就連黃廷翰和慕容京這般向來淺酌細品的,也喝得不剩一滴。


    媽耶,這是什麽酒哩?入口先有清苦、微酸,滑落喉頭後,殘留下來的又滿是甘甜氣。


    李動才不顧理許徠衲為「義氣幫」做出何等傑出的貢獻哩。他隻恨老匹夫圖謀自己,害得自己腦袋險些落地!


    倒不如把心思放進酒裏,於是一見宋今朝重新把酒樽盛滿,陪著笑臉,將自己手中的杯子遞過去。


    堂上,張疏凡又道:“許老弟今年四十幾?”


    “四十七。”


    “豈非還是精力旺盛的年紀,怎麽就想著突然離去?”


    “哈哈,作為聚寶堂堂主,能做的,不才已做盡;趁著還有點精力、體力,大荒外的四海、大荒內的九州,都想要逛逛哩。”


    說起謊來,許徠衲完全可以不眨眼睛。


    “許老弟這樣一走了之,實在讓老夫心緒不寧啊;你才離開幾日,聚寶堂就鬧出烏龍事情,固然最後解釋清明,可畢竟有損大家的信心。李動畢竟還年輕,許老弟就不能迴來,再帶他個一二年麽?”


    當然不能啊,他若迴來當堂主,我的宅邸還要不要贖了!


    杯子裏的酒簡直都被李動灑出去。


    許徠衲的眼眸一寸寸收緊,想不通對方是何居心。


    按照他的原意,本期盼著通過誣賴李動貪墨,逐漸把領他入幫的張疏凡一道拖下水去。


    旋踵,再拋出黃廷翰虛虛實實的黑料,教他疲於應付,把聲譽踩低。


    最後讓合謀已久的「蓑衣幫」發出奇襲,自己再憑拯救之姿重迴幫裏,以早就談妥的條件教梅箬堯退去,隨後一舉登上權力巔峰!


    可他實在想不到於第一步上就出了錯,以致往後步步無以推進。


    刻下,他便連聚寶堂堂主的位置都失去,流露在外的表麵無論多麽平靜,懊悔都藏在心中,突然聽聞張疏凡做出的提議,要如何不起心動念?


    隻是若一口就答允下來,難免顯得自己野心勃勃,所以他思忖了一會兒,模棱兩可地道:


    “其實,不才以為李動能夠將堂主做得不錯……”


    他隻說了半句話,陡然就看見張疏凡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不給自己繼續說下去的餘地,而是截口道:


    “既然許老弟心意已決,老夫便不再強求。老夫準備了一份厚禮,還望你能笑納,來人啊!”


    隨後,戚風池一個箭步便趕到堂上,從懷裏掏出早已準備的紫檀木盒,遞到許徠衲手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當堂主好不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慧墨吾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慧墨吾身並收藏不當堂主好不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