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宋今朝陡然變得陰鬱,猛一伸手向茶壺捉去,好在沒有狠心到向李動的腦袋砸擊。他簡略向李動介紹了一點李塵的事跡,並告知李動可以趁著家宴向賽秋棠問詢。」


    ……


    ……


    陶夭夭笑得可愛,道:“你或許鎖門,卻故意留窗,於是我自然就溜進來了。”


    當她說到“溜”字時,狡黠壞笑不由自主地綻開。


    天地明鑒啊,我沒關窗,完全是因為忘了,不是給你留的呀!


    可除了在內心咆哮,哪裏敢對外叫喊,與陶夭夭一眼對望,麵帶哀怨,懇求道:


    “再讓我睡會兒吧,姑奶奶!”


    他實在已有許久不曾像今天這般睡躺在床上,刻下骨頭發酥,渾身放軟。


    陶夭夭嘴巴噘起來,嚴厲地拒絕。


    “不行,你都快被太陽公公烤糊了。”她在李動胸膛上一捶。


    這一捶力道算不得重,卻足夠嚇得膽小若鼠的李動挺坐起來。


    陶夭夭開始催促。


    “你快,未時都要過去,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什麽時間?”李動承認自己聽不懂。


    “買衣服的時間啊。”陶夭夭對他翻了翻眼白。


    “買衣服?”


    “當然了,傍晚可是姨娘親自下廚的家宴,她最是好麵兒,自然希望來的客人都能盛裝打扮。”


    “我其實有件湛藍的圓領袍,用以參加家宴,想來不壞。”李動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壞!壞死了!”


    “啊?”


    陶夭夭蠻橫道:“人家沒有衣裙配湛藍。”


    她說什麽都要把李動拉起來。


    出門前,他扒了幾口飯,咽得稍略慢一點,就能感受陶夭夭眉眼裏的虎視眈眈。


    不等最後幾口菜吃完,陶夭夭已經探手去搭腕脈。


    你不要過來啊!


    李動還以為要被她過肩摔,可她隻是把自己的臂膀甩了甩,撒嬌道:


    “嗯——你快。”


    ……


    鳳凰集上人頭攢動,紅男綠女依偎在一塊。


    李動沒料到自己也有一天能成為當中的一員,激動得抑製不住血脈。


    陶夭夭乖巧地挽住自己的臂彎,同時將他的腳步拉快。


    側目向她望來,不禁又找迴了初見時的怦然。


    隻要多一絲溫柔,少一點野蠻,這樣的妮子誰能不愛?哎……“啊!”


    李動再次痛嚎起來:“又怎麽了……啊……姑奶奶!”


    “我跟你說話呢,你卻不理不睬。”


    她猛地一把將臂彎甩開,繼而道:“還有,你方才的眼神,分明在想壞事。”


    “我……”


    一時間他也否認不了。


    緊接著,就見陶夭夭一步一進,把他逼入牆角,前傾著身子,一臉刁蠻。


    “說,你適才想對人家怎麽辦?”


    親親嘴,摟摟腰,摸摸腿,三份心思,他實在一個都不敢說出來。


    陶夭夭湊得越來越近,鼻尖幾乎都要碰觸在一塊。


    你若以為香豔不已,想得便和李動差著老遠。


    他深刻記得,兩人前一次靠得如此近是在一個傍晚,接著,她毫不遲疑用一耳摑將自己抽翻,隨後險些被她踩踏爛。


    為了不重蹈毆揍的覆轍,他趕緊把麵目轉開,心思千迴百轉,想象著該如何從當下危險的局麵裏掙脫。


    倏爾,就被他看到了金縷坊的招牌,一狠心腸,道:


    “姑奶奶你看,金縷坊耶,我們不如就到那裏采買。”


    他一寸寸從牆角裏慌忙挪開。


    陶夭夭氣得跺腳:都貼得那麽近了,他都不知道摟住人家,混蛋。


    跟著,向巷角一對旁若無人、環擁親啃的情侶露出鄙夷來。


    金縷坊雖然做工手藝都屬於鎮上的最拔尖,可奈何價格高昂,故此,在秋梁布商總行下隻能排到七名開外。


    今天卻是盛況斐然,前來挑衣的顧客居然排到了鋪外,且十一二人裏,竟隻有寥寥三四個女孩。


    通常情況下,買衣裳還是女孩子的最愛,何曾見過衣坊被男人占據大半江山?


    於是連陶夭夭也麵露出古怪。


    站進隊列後,禁不住探頭探腦向裏看,幾番觀察,讓她得出答案。


    這些男人絲毫不顧是否貼合身材,隻在乎挑揀金縷坊裏最便宜的衣衫,交罷錢後,興高采烈地走出來,滿臉神色燦爛,宛若賺到了一般。


    可李動的心尖卻在發寒,心頭喃喃:二兩,最便宜的衣衫也要二兩……


    一念至此,渾身打顫。


    等看到排在自己五個身位前的漢子已隻能從三兩的衣衫上挑選,思緒更加狂亂!


    同誌們,你們下手輕點,三兩的衣衫,給我留一件吧。


    他的運氣實在不壞,待得入店,三兩的還剩兩件,至少還有資格選。


    他拿取一件低調暗褐的疊領袍衫就欲付錢,卻立刻被陶夭夭按住手腕。


    “不好看。”


    李動連忙抓住另一件大紅的襴衫:“那就這個吧。”


    “不稱身。”


    姑奶奶啊,可就隻剩這兩件了。


    陶夭夭不知道他這些小心思,拽著他在店鋪裏逛看,倏爾間瞧上一件藕荷色素麵錦袍,立即伸手向老板招搖。


    老板春風寫滿麵,輕步行來,笑道:“陶姑娘好眼力。”


    也不管李動同不同意,就將他拉進穿試的小格間去。


    佛靠金裝,人賴衣裝,更換過後,陡然一改平日裏的人模狗樣,連平凡的麵容,也開始漸生俊俏。


    陶夭夭隻有一點不滿:“袖子似乎有些寬長。”


    “隻消買下,我立刻為陶姑娘修改。”


    “就這件吧。”


    “好嘞!”老板大笑,旋即召喚織女,就地給李動剪裁。


    看著剪子一點點在身邊亂來,李動的膽子又開始飄轉。


    隨後,就聽老板又道:“其實這件素麵錦袍和雲想花裳是一套,陶姑娘要不要嚐試一下?”


    “我,可以麽?”陶夭夭迴眸看著他。


    試個衣服而已,有什麽不可以?


    李動不明就裏,於是點頭不已。


    陶夭夭歡天喜地,接過老板捧來的雲想花裳,往小格間裏跑去。


    女孩子換衣裳,自是不如男人麻利,等候的李動便同老板閑聊幾句。


    “您這兒的生意實在興榮哩。”


    身上背負著賺錢的壓力,讓他遇見誰都想取取經。


    “嗨,哪裏哪裏,趕上了趟而已,運氣,都是運氣。”


    “哦?”李動狐疑。


    “其實啊,這些都是秦姑娘的主意。”


    後天與黃清歡的比試,幾乎成了街知巷聞的事情,甚至傳到州府去。前任花魁和現任花魁的第一次正麵交鋒,自然吸引了整個雍海州的風流子弟趕赴秋梁鎮裏。


    她覺得既已輸定,無疑將折損聲譽,不如借此機會賺上一筆。


    於是挑中金縷坊,放出風聲去,比試之日,唯有身著金縷坊的織製服飾,方得進入風雅集,這才引得男人們爭先恐後地前來買衣。


    雖然賬分三七,可老板既能賣出去昔年的存貨,貴重的衣衫也將有門路銷盡,自然也是樂此不疲。


    “秦姑娘說她輸定?”


    “依我看,隻是謙虛。”老板對這位美人是佩服不已。


    與此同時,小格間門封開啟,身披同樣藕荷色衣裳走出來的陶夭夭瞬息間奪去所有人的眼睛。


    絕俏的模樣在雲想花裳的襯托下更顯俏皮,覆蓋著透明薄紗的玉臂有光粼粼,收緊的腰線將她的身姿顯露無疑,尚不沒膝荷花裙?下,小腿緊實纖細。


    如果一定要死在姑奶奶這裏,我希望是被這雙腳踩死。


    就連李動,也有了這麽一刻晃神癡迷。


    “金童玉女,金童玉女!”老板大叫不已,然後不給陶夭夭退還衣裳的時機,向李動伸手:“十五兩,麻煩您。”


    “十……五……兩!”李動下巴都要拖地。


    “您這件錦袍五兩,姑娘身上的雲想花裳十兩,價格公道合理,童叟無欺。”


    陶夭夭不禁垂下了腦袋,道:“我很喜歡哩。”


    你喜歡便自己買去!


    李動收迴想被她踩死的心意。


    “姑奶奶,我沒帶那麽多現銀。”


    買個衣服而已,他隻帶了三貫錢在行囊裏。


    “這好辦啊,老板,麻煩拿盒紅泥。”


    繼而,再讓李動將堂主銅符掏出來,顯示在老板麵前。


    “這是「義氣幫」聚寶堂銅符,老板還請看清。”


    “陶姑娘向來說一不二,你就算說這位小哥是幫主大人,我也相信。”


    陶夭夭既得意,又謙虛:“他和張伯伯可比不了哩。”


    隨後符上沾泥,重重往十五兩的欠據上蓋了下去。


    托老板將換下來的衣物送迴武功堂後,二人挽手走出金縷坊,一路上任誰見著他們,都要誇一句神仙眷侶。


    陶夭夭喜滋滋的,對能和李動穿同款衣服逛在鳳凰集上分外滿意。


    至於李動麽,周身的魂靈仿佛已開始逃命。


    “夭夭!”


    身後突然有人叫了一句。


    陶夭夭聞言轉身,陡然僵在原地:“京哥……哥。”


    挽著李動臂彎的手,不由鬆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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