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湘院,是她之前住的院子,幾年過去,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


    青磚上一塵不染,枝葉修建的極好,門口是她最愛的君子蘭,恍惚間,芸娘隻以為她是睡了一覺。


    那些不堪的事,隻是夢魘。


    “可還有什麽想添的?”盛母一臉慈愛,緊緊抓著芸娘,生怕她又走了。


    “娘,這樣就極好。”


    芸娘揚起臉,深深唿吸了一口,唇角染了笑意。


    也隻有在盛母麵前,芸娘才有嬌俏的女兒姿態。


    “芸兒,你爹已經請了荀神醫,他不日就會到,放心吧,劍兒會醒來的。”


    女婿是半個兒,芸兒又對司劍生死相許,雖隻望了一眼,盛母已經當自家人看待了。


    芸娘笑不出來了,荀神醫?那老頭很有點東西啊,她爹是怎麽把人請動的?


    這下子,她的戲豈不是唱不下去了?


    李易要醒來,以那個人的惡劣程度……芸娘當即搖了搖頭。


    “芸兒?”


    盛母疑惑看她。


    “娘,我太高興了。”芸娘吸了吸鼻子,高興的都想哭。


    她是瞅準李易醒不來,才敢整這麽一出的。


    但如今,情況明顯和她預想的偏了啊。


    可真是叫人苦惱的事呢。


    這舊賬新賬,她爹怕是會拎著她的耳朵咆哮。


    深深一歎,芸娘生無可戀。


    僅一天,荀神醫就來了,對李易,這是生機,對芸娘,那是死刑。


    這種國手級別的人物,盛父親自招待,以示重視。


    寒暄了幾句,他把人引進李易的房間。


    芸娘瞧著這個頭發胡子花白的老頭,默默歎氣,不知道以前的閨中密友,有哪個願意收留她幾天。


    讓開位置,芸娘等荀修給李易檢查完,滿懷期待的問道:


    “荀神醫,可會失憶,或者癡傻?”


    荀修瞥了她一眼,“頭部雖也受到創傷,但並不大,失憶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這人我可以救,但舊日的恩情,算是了了。”荀修轉眸看向盛父,淡淡說道。


    “有勞了。”盛父低了低頭。


    芸娘眨巴了下眼,盛家什麽時候對荀修有恩的?這等級別的大夫,可是相當於多了一條命。


    虧大發了啊!!


    小太監,你欠老娘的,還不清了!!


    李易的傷勢太重,不是一天兩天能醒的,他能撐到現在,就連荀修也是驚訝。


    “這臉,無法複原了,隻能換。”


    “模樣會變。”荀修看著芸娘,同她講述情況。


    “另外,這手腳,斷裂的太嚴重,如初很難,要看他後期的康複,以及能不能受得了那個疼,時間會很長。”


    “再就是,這治愈的過程,他要沒撐過去,有死亡的風險。”


    芸娘看著李易,他那麽想活,怎麽會讓自己含恨咽氣呢。


    “有勞荀神醫了。”


    芸娘朝荀修屈膝行禮。


    等她出房間,侯在一旁的盛元史走了過來,“阿姐,還記得我跟你開的玩笑?宋曹下了帖子來,說是約你在望仙樓喝茶。”


    “別看我,真不是我慫恿的。”


    “八成就是對你念念不忘呢。”盛元史擠眼。


    “你姐夫還沒死呢。”


    “往外放話,不管他們是什麽目的,我都不奉陪。”芸娘眸子悠遠道。


    由於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約都不理,讓那些想瞧她狀況的人,愣是找不著機會。


    在摸清了李易的情況後,荀修就動起了手。


    看著在蒸爐裏冒煙的李易,芸娘默默吸了吸鼻子,瞧瞧熟了沒有。


    隱隱有肉味,怕是半熟了。


    一天蒸一次,完事後,各種斷骨續骨,再被銀針紮成刺蝟,芸娘瞧著,寒毛都豎了起來。


    怪她把自己塑造的太深情啊,這下,想跑都跑不了。


    這麽一番折騰,在第十天,芸娘聽見李易嘴裏發出了悶哼。


    有了反應,雖然眼睛還閉著,但離醒不遠了。


    神醫就是神醫,不是普通大夫能比的。


    芸娘心裏感歎了一句,這近半年,她給李易也算是找過不少大夫,但都是走個過場,根本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都公,我虧了呢……”淌著血的嘴,笑著張合著。


    “都公,要活著,給兄弟們報仇啊……”一地的血泊,一個個泯滅神采的眸子,望著路口,充斥著不甘和期翼。


    “李易,早些迴來……”畫麵一轉,陽光下,一個清冷的女子,眉目間,盈滿柔情,身上似籠罩著一層光,在細聲說著什麽。


    “李易,你呀,是不是又欺負朝兒了?”似嗔似笑的人,隨著她的身形顯現,李易手指動了動。


    “李易,我今後隻餘真心……”


    “大壞蛋,你怎麽還不來娶我……”


    “李易……”


    隨著畫麵不停轉換,李易眉心越蹙越緊,時而溫和,時而戾氣衝天。


    最後畫麵定格在廖稷和那些黑衣人的臉上,李易手指攥緊了,猛地睜開眼,裏頭的煞氣將給他擦拭藥液的芸娘,嚇的掉了布巾。


    但隻一瞬,李易又暈了過去。


    就知道小太監怨氣深重,這要死了,絕對是厲鬼。


    芸娘暗暗吐槽,撿起布巾,轉過頭,一臉激動,“荀神醫,剛夫君睜眼了!”


    “嗯。”


    荀修點頭,照舊配著他的藥材。


    有了意識,藥就該換了。


    “醒過來,醒過來啊!”


    李易心裏對自己呐喊,咆哮,終於,他眼皮顫了顫,費力的往外打開了。


    視線很模糊,就像有鏡頭一直在晃的感覺。


    李易試圖抬手揉了揉,但一動,鑽心的痛,讓他哼出了聲。


    “喲,醒了呢。”


    一個聲音從一旁傳出,李易凝眸看過去。


    眨了好幾次眼,他終於瞧清了。


    “把郭壇叫過來。”


    誤以為是在都前司的李易,沙啞著聲音道。


    “他死了,這裏不是大乾,是楚國戶部侍郎的府邸,你已經昏睡了半年。”三兩句,芸娘把情況同李易說了。


    “死,死了?”


    李易呆愣住,他轉了轉頭,以分辨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裏。


    “崔成錦殺的他,一家三口,死在荒林,他母親,在家裏遇了害。”


    不等李易問,芸娘緩緩開口,心裏也是有些悵然,郭壇女兒的滿月宴,她也是去了的,小孩子白白嫩嫩,一看就有福相。


    誰知……


    芸娘低歎了一口氣。


    崔成錦?李易眸子緊縮。


    先放棄的人,是沒資格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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