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胤不解道:“我不過是個校尉,何以大費周章對付我?”


    方胥搖頭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你為袁總兵義子,他們百般刁難,便是要利用你,重挫袁總兵之威。我聽聞太子曾想拉攏袁總兵,卻被一口迴絕,以他性格,不難想象這是挾怨報複。”


    坐在左側的耿行鋒,沉下麵色,提醒道:“你等等下場,務必小心,我猜他們沒這麽好心,肯讓你堂堂正正比試。”


    方胥點了點頭,深感認同道:“段校尉,此事關乎重大,你好自為之了。”


    段少胤想起過往種種,為之氣結,暗忖道,明明自己不想與人相爭,但別人偏要百般對付他,他越想越來氣,雙目閃過一絲厲芒,令人不寒而栗。他走進會場,揀了匹馬,握起精弓來到待命區。


    揮旗手大喝一聲,手中旌旗向下一擺,數十位騎射手踢起馬腹,雙腳一夾,在偌大草原奔馳起來。


    不遠處的士兵,眼見眾人衝出,登時將關在牢籠的灰鴿一齊放出,任由他們展翅高飛,盤旋而上。騎射手見狀,不由分說,彎起獵弓,射向空中成群鴿子。


    段少胤征戰關外多年,乃騎射個中好手,對此次比試,有恃無恐。段少胤從箭筒取出一支羽毛漆成紅色,用以辨識的箭矢,拉緊弓弦,朝空中一射,霎那間,一隻灰鴿翅膀便遭貫穿,從高空處墜下。


    段少胤屏氣斂容,勁矢連發,似要將方才所受委屈和憤怒,一股宣泄在此。當然,他並非胡亂射箭,他的紅羽箭矢,可謂是百發擺中,箭無虛發,教人歎為觀止。


    段少胤並未忘記耿行鋒的提點,他左顧右盼,保持戒慎。果不其然,他眼角餘光瞥到一匹棕馬,正朝他疾馳而來,毫不減速。段少胤定眼一瞧,為之愕然,原來此人竟是蘇河。


    蘇河雖騎著馬,手握長弓,但雙目並未瞄準灰鴿,而是直盯段少胤。段少胤心裏很明白,此人來者不善,定是受到薑平等人唆使,前來百般阻撓他,好教他無法在這比試中獲勝,從而讓滇成王降罪下來。


    段少胤本不想多事,但見他們得寸進尺,方才抑住的憤怒,再次湧起。他目視後方蘇河,想起滕禹慘死一事,不由得怒中從來,打算給他一點教訓。段少胤故意鬆開馬韁,好讓蘇河迎頭趕上。


    蘇河見有機可乘,加快速度,死命跟至身旁。過不多時,兩人僅離寸步,他抬起腿來,想將段少胤踢下馬。


    段少胤對他早有防範,狠狠一蹬,踹得蘇河猝不及防,一個重心不穩,竟摔下馬來。段少胤見他落馬,一解心頭之恨,正暗自竊喜,沒想到他這一跌,跟在後方的騎手一個不留神,竟當場跨上去。


    眾人還來不及驚唿,馬鐙重重一踩,直接將蘇河胸骨壓斷,血濺當場,斷氣身亡。段少胤見他慘死馬下,想起滕禹因他告密,佯裝成酒醉摔馬,不禁暗忖道,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良久,剩餘灰鴿飛去,雪白天空再無鴿子,眾人方才馭馬返行,迴到木閘旁。眾士兵登時前去獵場,拾起中箭灰鴿,稍作檢查之後,再由傳令官公開成績。


    他們總計放出百隻灰鴿,光是段少胤一人,便射中三十多隻,且草地上無虛箭,表示均未空發,每箭必中,席上眾人聽此結果,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滇成王甚是滿意,欣然道:“想不到段校尉箭術這般精湛,可謂是虎父無犬子,讓寡人今日開了眼界。”


    薑平見滇成王對其讚歎,心叫不妙,趕忙使過眼色,潘興意會過來道:“稟告王上,方才為臣見段校尉,一腳將蘇校尉踹下馬,以致他被踩踏而亡,若王上不予追究此事,恐難以服眾。”


    段少胤尚未答話,一旁嚴廷臉色驟變,忍不住道:“潘將軍,你我均武官出身,比試較勁,意外傷亡,在所難免,又怎能輕易定罪他人?再者,方才眾人也瞧見了,若非那蘇河緊跟其後,又怎會閃避不及?”


    潘興眼中射出銳利的神色,反唇相譏道:“嚴將軍,人既已死,便無話語權,難以對質。倘若對冤屈不聞不問,豈不悲哀?”


    滇成王雙眉一皺,眼見兩人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一時不知所措。坐在他身旁的左丞相田予,眼見於此,長身而起,作揖道:“王上,不如由老臣說上幾句,好助王上定奪此事。”


    滇成王雙目一亮,彷佛拾起救命稻草,忙道:“田相,快快請說。”


    田予心平氣和,徐徐道:“潘將軍這般說法,是因為心求公允,不希望有人因狡獪伎倆輸掉,甚或是殞命於此。可嚴將軍所言,也不無道理,所謂比試,難免會有傷亡,若為求不受傷,豈非人人不肯大展身手,壞了初衷?”


    潘興心中一震,麵有難色,他知道田於就事論事,並非全然幫他。無奈田予乃當朝左丞相,權位僅次於滇成王,潘興不過是一介武將,怎敢公然挑惹他。


    薑平見潘興心生膽怯,雖可理解其行為,但仍不肯罷休。他幹咳一聲,挺身出麵道:“王上,此事尚須仔細審視,不若先暫且擱置一旁,待查明真相,方才定奪究竟孰人過失。”


    田予揮了揮手,不以為然道:“薑太傅,此舉稍嫌不妥,倘若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以為王上猶豫不決,優柔寡斷?此次冬獵乃武將展現本領,博取晉官加爵之途,明明獲勝卻不給賞賜,恐重挫士氣。”


    薑平露出怨懟之色,恨不得將田予千刀萬剮,冷冷道:“既然田相如此說,想必已有解決之法了?”


    田予從容道:“自此為止,我們尚未聽聞段校尉說法,就算要判刑,也得給他一個辯解機會。”


    滇成王點頭道:“田相言之有理。”段少胤見眾人將目光轉移過來,雖大感頭疼,仍穩住情緒,施禮道:“王恩浩蕩,王上英明。方才潘將軍所言甚是,卑職委實心中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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