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怎可能輕易放過他,抿唇道:“你若不肯戰,我便當你輸了。既然輸了,你就要喝下三杯罰酒。”


    段少胤早知她會無理取鬧,先是淡然一笑,旋又目露厲芒,冷冷道:“若要段某喝下這杯罰酒,本來不是什麽難事,但軍法有令,值勤之人不得飲酒,倘若自飲或迫人飲酒,均受軍法處置。敢問白大小姐,願承擔此罪嗎?”白婉頓時語塞,目定口呆,她再怎樣胡鬧,也深知軍令如山不可觸犯。


    方胥展顏一笑,暗喜此計甚妙,此舉委實令白婉無法反駁,隻見她瞪了半晌,忿然道:“你給我走著瞧!”她徑自轉身,偕同元仲和蒲都離去。


    耿行鋒輕叱道:“好個白大小姐,竟這般目無中人。褚衣侯為人正氣凜然,群雄服之,白將軍溫文儒雅,待人以禮,怎就出了這刁蠻ㄚ頭?”


    方胥摸了摸胡子,苦笑道:“褚衣侯身為郡守,公務繁忙,無暇管束她。”


    耿行鋒冷哼一聲道:“這樣下去終會闖出大禍。”


    眾人梭巡一圈之後,直至寅時,方才各自迴帳。


    段少胤甫入賬內,季氏姐妹伺候其更衣,他本想婉拒卻被異口同聲迴絕。段少胤想起袁小翎,詢問之下,得知她放不下矜持,不敢久留帳中,僅稍坐一會便離去了。


    熄燈之後,帳外忽傳窸窣聲,段少胤心下一驚,抽出匕首,卻被來人扼住手腕。一個熟悉聲音傳來,細語道:“是我。”


    段少胤麵露訝然之色,登時意會過來他是白子嵐。白子嵐徑自躺下,欣然道:“藏了兩位美婢,看來你豔福不淺。”


    段少胤想起稍早之事,戰戰兢兢道:“你來找我,究竟所為何事?”


    白子嵐見他語氣警戒,輕歎道:“唉,我真不該說那些話,教你這般防範我。”


    段少胤擔憂季氏姐妹聽見對話,低語道:“此事不宜現在說。”


    白子嵐露出微笑,不以為然道:“不用擔心,你以為她們什麽也不知情嗎?方胥與我相識多年,怎會不知我心中所想。”


    段少胤大惑不解道:“你為何會走上這條路?”


    白子嵐長籲一口氣,肅容道:“王上雖平庸,但也算過得去,可惜他膝下三子均為禍根。以太子來說,此人表麵禮賢下士,實則荒淫無道,占田欺農,強搶民女,倘若東窗事發,便讓其手下頂罪。如此狡獪之人,何以談論治國,何以平天下?”


    段少胤忍不住道:“樂平君和雍山君又如何呢?”


    白子嵐搖了搖頭,歎道:“自古以來,傳嫡傳長,縱使次子賢良愛民,亦不能繼承大統,更何況,樂平君生活奢華,揮霍無度。雍山君好大喜功,肆意征兵。此二人相比太子荒唐行徑,有過之而無不及。”


    段少胤見他義憤填膺,不滿現狀,便知他之所以有此念頭,可謂冰凍三尺,絕非一日之寒。他無奈道:“你為何找上我?”


    白子嵐道:“你擅於打仗,凡是國家均須倚賴軍事,方可鞏固疆土。”


    段少胤反問道:“若我隻想歸隱山林呢?”


    白子嵐道:“倘若天下人均為己想,不顧他人,又會如何?農夫不務農,商人不經商,以致國力每況愈下。鄰近諸國,見其衰微,乘機而入,到了那時,人民又能安居樂業嗎?”


    段少胤皺眉道:“唉,我不過一介莽夫。”


    白子嵐搖搖頭,道:“若由不擅打仗之人,發號施令,即使明知此人決策,會害死大半弟兄,你仍肯聽令嗎?今日你跟著袁總兵,未感同身受,乃因他為名將,用兵得宜,深謀遠略。”


    段少胤麵露難色,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白子嵐所述,雖未令他認同,但也非毫無道理。身為軍士一員,任一決策,均攸關士兵生死存亡,稍不謹慎,便後悔莫及。


    良久,兩人緘默不語,不再出聲,段少胤不知他是否睡了,但若再開口,又擔憂他提起此事,心裏稍作掙紮,最終選擇闔上雙眼,兀自睡去。


    清晨時分,段少胤緩緩醒來,他環顧四周,並未發覺白子嵐身影,儼然人已離去。他瞧見季氏姐妹挽好發簪,捧起裝水銅盆,雙眸烏亮,凝視著他。段少胤起身斂衣,稍作漱洗,交代幾句,便走出帳外,來到夥房,揀了隻乳鴿,撒上椒鹽,大啖起來。他看向負責夥食的王喜,稱讚道:“你廚藝真不錯,昨晚野味也很好吃。”


    王喜見他誇獎,不知為何,僅是尷尬一笑,旋又愁容滿麵,看似心事重重,經段少胤詢問,竟得知一件驚人事實。原來,滕禹昨晚因醉酒,不幸摔馬而亡。聞聽此言,段少胤詫異之餘,露出惋惜之色,垂首哀歎。王喜見他難過,吞吐道:“段校尉,不知昨晚滕校尉是否有亂說話?”


    段少胤皺眉道:“為何這麽問?”


    王喜惴惴不安,環目四顧,壓低聲音,道:“我幹了十幾年夥房,識人無數,也算頗有心得,我明白段校尉為人正直,不妨實話跟你說了。我聽聞滕校尉根本不是摔馬,而是被人活活打死,他死狀淒慘,滿身瘀青,頭破血流。”


    段少胤先是震驚,旋又沉聲道:“若無親眼所見,人雲亦雲,隻怕是謠言,不可亂傳。”


    王喜搖了搖頭,堅定道:“就算我沒瞧見,也絕不信他摔馬。你仔細想想,這兒的馬均受管製,滕校尉怎可能瞞天過海,輕易將馬牽走。再者,他當時喝醉,又會誰肯將馬交給他。”


    段少胤甚覺有理,問道:“既是如此,那他究竟為何被人打死?”


    王喜一臉無奈,長籲一口氣,道:“滕校尉做人耿直,豪邁不羈,可惜每次醉酒,常會滿口胡說,妄言則亂。換作以往軍營之中,那也就罷了,可這兒人多混雜,稍不謹慎,便開罪了王權貴族,哪還有活路可言。”


    經王喜這麽一提,段少胤想起昨日滕禹抱怨太子一事,不禁心中發寒,打起冷顫。當時在場之人,除他之外,尚有耿行鋒和蘇河兩人,耿行鋒自是不會亂說,惟一可能,便是蘇河告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飛鷹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私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私凡並收藏飛鷹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