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宣想著孫傳堯逃走,正好也有可以緩和的機會,到時候為他減緩罪行還有說辭,若是他執意不肯悔改,再次以紅雀的名義殺人,數罪並罰,再依律治他重罪。至於李緒和崔小言禍亂朝廷,也隻有找到孫傳堯,等到有了人證物證,才能將他們捉拿歸案。


    李景宣不再反駁,轉念道:“父親,我剛剛去看過莊賢妃,她身患眼疾,思念兒子,能不能讓三哥迴長安看看他的母親?”


    李珣起先擔心李景宣會反駁自己的意思,心裏煩著紅雀的案子,多年冷落,哪還記得莊賢妃的樣貌,以為又是後宮哪個嬪妃向太子求情。


    李珣隨口答道:“景宣,這種小事以後別來煩我,你看著自己做決定就好。”


    李珣接著道:“紅雀的事情,你去傳話,這件事讓溫喬嚴守秘密,就說明日行刑,所以大範圍內加強城內警戒,駐守四方城門。”


    李景宣領命道:“是。”


    崔小言將孫傳堯帶到長安城西的神禾苑,這是一處販賣青銅風燈的店鋪。店內東西兩排木架上擺滿了各種造型精巧,花紋繁多的獸型風燈。掌櫃是一位臉色黝黑,身形瘦弱,沉默不語的老人。


    崔小言等人帶著孫傳堯穿過店鋪去往庭院,掌櫃坐在竹椅上,頭也沒抬,繼續看著手裏的舊書。


    庭院正堂,崔小言,孫傳堯,還有崔小言的兩名隨從,一個叫趙延,一個叫吳峰,站在屋內。


    崔小言道:“孫傳堯,這家店鋪都是我們的人,你可以放心在這裏住兩天。我們得到的消息,溫喬的南衙禁軍在城裏四處找你,明天的行刑沒有停止,照常進行,他們應該隨便找了個人替你受刑。風聲過了之後,你自己想辦法找住處,你現在是重刑犯,我們不可能為了你承擔風險。”


    孫傳堯問道:“城南客棧怎麽樣?李珣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他們不會放過齊戈那些人。”


    崔小言道:“梁升前幾日派人去查封了客棧,抓了那裏所有的流民,大理寺判罰下來,大部分人流放嶺南。隻有穆天被叫去縱火禁軍府,還有王裕,這兩個人下落不明。”


    孫傳堯問道:“齊戈呢?”


    崔小言看著孫傳堯,冷漠道:“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孫傳堯追問道:“你們的人動手的?”


    崔小言目光嚴厲道:“是的。”


    孫傳堯問道:“我該做些什麽?”


    崔小言道:“你先待在神禾苑,過兩天我會再來找你。”


    東宮麗正殿,太子內坊局令張遷跟隨內侍快步走入大殿,雙膝跪地,磕頭行禮道:“內坊局張遷叩見太子殿下。”


    張遷年過四十,身材矮小圓胖,麵容白淨,太子之位空缺便去內侍省謀了個閑職,如今李景宣當了太子,李珣又將其遷迴原職,掌管內坊局。


    李景宣道:“張遷,你起來吧。”


    張遷站起身,整了整官服,立於大殿之中。李景宣作著手勢,讓內侍和侍衛都退出殿外。


    “張遷,十四年前李源住在東宮的時候,當時也是你任職東宮內坊局令的官職吧?”


    “太子殿下饒命!李源謀逆一案與小人無關。”張遷心思敏銳,知道李景宣與李源的關係,也知道他多年來一直想著為李源翻案,當年自己收了錢弘南的黃金,構陷李源,證據已經銷毀,但是李景宣若是想著報仇,又找不到人抵罪,胡亂安個罪名在自己頭上,就是再有一張利嘴辯解,皇上怎麽可能聽得進去。


    張遷麵容慘白,渾身打起哆嗦,連連磕著頭,額頭上直冒著冷汗。


    “張遷,你起來迴話。”李景宣皺起眉頭,竭力平複心緒,說道,“如實迴答我的問題,不會治你的罪。”


    張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雙手握在身前,不知所措。


    “張遷,你有沒有參與錢弘南構陷李源謀逆之案?”


    “殿下饒命!奴才是被丞相逼迫之下才傳的謠言,若是不聽他的話,他說要奴才的性命,我什麽都沒收下,不對,是他逼我收下的銀兩。”


    “你傳了什麽謠言?”


    張遷望著李景宣,牙齒不停地上下打顫,沒有答話。


    李景宣坐到椅子上,右手緊緊握著拳頭,神色不悅,開口道:“既然已經說出來了,接著說下去吧。”


    “陛下……陛下冷落皇後,將會調換儲君之位,李源心懷怨懟,想要弑君謀反。”


    李景宣“砰”的一聲將拳頭砸向桌案,厲聲道:“張遷,你為了自保,竟然說出這等違逆之話,該當何罪?”


    張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石磚地麵,接連磕起頭,叫喊道:“殿下,奴才罪該萬死!饒了奴才的性命!”


    “幽州兵營叛亂又是怎麽迴事?兵符為什麽會在興慶宮?”


    “殿下,這我可是真得什麽都不知道。”


    “當年大理寺卿,兵部尚書,宗正府司空令還有你會同辦案,給大哥定下的罪名,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張遷暗暗轉動眼珠,聽到李景宣還叫著李源大哥的稱唿,知道他多年來從未放下對李源的感情,更不可能把他當謀逆案的案犯看待,如今又當了東宮之主,內坊局令不過是螻蟻一樣的職位,生生死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間,左右盤算,終究吐露了實情。


    “丞相不信任我,怕我走漏風聲,不曾對我說過這麽重要的事情。”張遷望著李景宣,略略歎了口氣,咬牙道,“高淮知道,他是丞相手下武藝最高強的刀客,什麽事都瞞不了他。”


    李景宣疑惑道:“他不是狩獵的時候,摔落馬匹,重傷死了嗎?”


    “殿下,這是謠言,都是假的。當年丞相見他知道的事情太多,準備殺他滅口,聽說先是砍斷右手,又放火想要燒死他。”張遷抬起頭,竭力緩著氣息,接話道,“但是這家夥命大,還好好的活著,住在長安城郊的白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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