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三人都屏住了唿吸,眼睛都一瞬不瞬的盯著李歡。


    李歡輕笑了一聲,隨手撕開油漆封口,取出來了裏邊的書信,在三女不可思議的目光下,看了幾眼後,就一臉見鬼表情的把書信交給了劉陵。


    劉陵看完後,一臉凝重地交給了卓文君。


    卓文君看完後,麵無表情的遞給了白止,白止看完後,抿了抿嘴唇,出於習慣,她把書信焚了。


    見幾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白止嘿嘿笑了笑:“有什麽不對勁嗎?”


    “你們說,這對於我漢帝國的格局,會不會有所改變?”劉陵的眼睛在李歡身上。


    她認為白止和卓文君,都對於這樣的事情說不上話,也沒有李歡有遠見。


    “不知道。”李歡無所謂的一聳肩,“劉據現在不犯錯,愛護所有的弟弟妹妹,那麽他的地位就是最穩固的,陛下總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就能更換國本。”


    卓文君搖頭:“我倒是認為陛下偏愛母後,未來或許有機會搏一搏?”


    李歡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敲了一下:“小壞蛋,你在想什麽?這可不是玩鬧的,一旦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可就是意味著帝國的分裂,宮廷流血這樣的內耗,嚴重的時候,亡國之禍,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卓文君白嫩的小手捂著額頭,狡黠的笑著:“妾身就這麽一說,哪裏能想得到那麽多嚴重的後果?”


    “行了,此事我們知道就行了,我們現在需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南征之戰上,做好準備。”


    李歡這句話的最後四個字“做好準備”,很明顯是對劉陵說的。


    劉陵這會兒一門心思卻隻是想滿足自己的胃,卓文君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比王宮內的禦廚做的都好。


    隻是某一個瞬間,她才忽然想起來了什麽,這似乎是因為李歡經常在這裏夜不歸宿,所以卓文君學到的也是最多。


    大軍行軍的消息很難隱藏,所以淮南軍的七千先頭部隊抵達豫章的時候,大半個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淮南國要做什麽……又或者換一個更加穩妥的說法,是皇帝劉徹想做什麽。


    隻是,南越國那邊的情況如何,別說天下人不知道,就是李歡也不知道。


    包括南越國的戰略部署,能在得知消息之後,派遣多少兵馬來迎敵等等,軍備如何等等,漢帝國對於他們,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翠花生了。


    李歡看到皺巴巴的小寶兒睡在繈褓中,那雙清澈透明的小眼睛,好奇的看著自己,奇怪地打量著整個世界。


    翠花很虛弱,但好在聖雪師有著非常豐富照顧產婦的經驗,她讓李歡不用擔心雲雲。


    確認這個孩子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也並沒有因為自己穿越多出一條尾巴,或者是長出什麽奇奇怪怪的玩意兒之後,李歡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他給這個孩子取名為李巡。


    因為自己現在做的事情,算是代替天子劉徹巡查天下期間得到的子嗣。


    李歡有兒子,這是大事兒,哪怕隻是庶出的兒子,可一樣是大事。


    至少,在李歡眼中看來,並沒有嫡子和豎子的區分。


    奏表第一時間飛往長安城。


    李歡等了半個月之後,劉徹賞賜劉巡的令書和阿嬌的家書同步抵達。


    和李歡預料的那樣,沒有封爵賞賜,這個更正常,就是最低級的爵位都沒有,如果是金盞,或者是劉芸為自己生下兒子,那豈不就是侯爵。


    這就是區別,但劉徹額外在安陽縣賞賜了兩百戶食邑給李巡,算作是對他的恩寵,隻不過,這個是算在老爹李歡身上的封戶。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常規的賞賜,比如絲絹、錢糧、仆人等等。


    李歡也沒細看,就已經交給白止去記錄下來。


    繼續往後,嫡母金盞的賞賜也會到達,不過那都是自家人的東西從左手倒右手,李歡也就沒什麽興趣了。


    他現在隻做一件事情,等淮南王劉安的戰報。


    這一等,又過了五日,第一份戰報到了。


    李歡、公孫賀、韓嫣三大巨頭瞬間就湊到了一塊兒。


    劉安大軍勢如破竹,隻是動用了兩千老軍、三千囚徒、贅婿、商賈組成的炮灰軍,就擊敗了第一股迎戰淮南軍的南越軍,斬首一千餘,大軍準備向著橫浦關進攻。


    李歡抿了下嘴唇,看了一眼公孫賀。


    公孫賀則看了一眼韓嫣,韓嫣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身邊沒人,便隻好道:“說吧,想要劉安怎麽死?”


    “劉安這麽打,好像都不用我們怎麽出手,他自己就會死了,倒是可惜我們那些人……”公孫賀喋喋不休起來。


    李歡幹笑一聲:“我已經給他們下令,如果情況不對,提前跑,反正有我在,誰都砍不了他們的頭。”


    韓嫣一陣無語,甚至這會兒都不想說話。


    公孫賀比對著地圖道:“南越軍這明顯就是誘敵深入,他們水戰絕對不會是我們那些半吊子的老軍能應付的了的。”


    大軍訓練的如何,公孫賀最清楚,但是他還真不知道,李歡居然下達過這般不要臉的命令。


    “豫章南下,順流而行,一路走湖漢水進攻橫鋪關,水戰就已經夠劉安喝一壺的了,結果隻是這麽輕鬆的五千人,就已經斬首一千有餘,這是捷報還是催命符?”李歡斟酌著,看了一眼韓嫣。


    “湖漢水地域廣闊,地形也極為複雜,我往豫章查看樓船的時候,就已經去看過了,我認定左右兩側必定已經埋伏下了伏兵,或許這個時候,劉安可能已經沒了。”韓嫣陰柔的笑容,看起來很詭異。


    李歡感慨道:“原本我都還絞盡腦汁,這才想出來了好幾個推脫責任的說辭,可是誰想得到淮南王竟然如此貪戀兵權,我們一個人都沒有插手進去,那這豈不是說,上天都在助我們?”


    “管他是天意,還是人禍,反正劉安是真的要沒了。”公孫賀摸著頭,賤兮兮的笑著,“老李,我們怎麽也算是淮南王的臣子,他死了之後,我們要不要戴孝啊?”


    李歡嘿嘿一笑:“我看還是很有這個必要的……現在暫且沒有別的什麽消息傳來,我就先迴去哄孩子去了,你二人就在這裏盯著……嗯,多注意下伍被的動向。”


    “嗯,放心吧,這家夥算個人才,我還想拉攏到我們這邊來,別讓他就那樣稀裏湖塗地死了。”韓嫣似笑非笑地說著。


    李歡站起身來,背負著雙手,悠閑地離去。


    事情既然已經是注定了的,那就不應該在這個上邊放更多的心思。


    韓嫣和公孫賀兩人又坐了一會兒,彼此之間似乎都有什麽話想說,可是彼此之間卻又對彼此都有防備之心,於是隨意的聊了些什麽後,便就各自離去。


    迴到家中,小小的李巡正在睡覺,一雙小手舉在耳邊,宛若投降,又好似肚皮朝天的小蛤蟆。


    李歡逗弄了幾下,看著小家夥立刻就癟著嘴,閉著眼睛想哭的樣子,嚇得立刻停下了手,邊上已經有了幾分端莊模樣的翠花立刻溫柔地說:“阿母在這裏,不哭不哭,阿父迴來了。”


    溫柔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小家夥,李巡立刻唿唿睡了過去。


    翠花眼裏滿是溫柔,又看了看李歡。


    李歡道:“該多多休息才是,我不是已經給你增派了十個仆從,照看孩子的事情,都交給她們來做,可別落下什麽病根才是。”


    “夫君如此疼愛妾身,還能落下什麽病根?秋後涼爽了許多……聽說淮南王大捷的消息傳了迴來,夫君是不用上戰場了吧?”


    李歡寵溺的捏了捏翠花的鼻子:“不管打贏還是打輸了,我都要過去啊,南越有許多我們這邊都沒有水果,那邊的甘蔗比我們這邊長得好。”


    “不過,那至少都是個把月後的事情了。”


    最後一句話,才讓翠花的心多多少少有些安穩。


    大家族內鬥的事情,翠花又不是傻子,她怎麽可能不清楚?


    在自己的家族沒有破滅之前,她自個兒就已經聽說過不少男童無緣無故就死掉的事情。


    隻是,好好的孩子,怎麽可能就無緣無故的死掉呢?


    那會兒長輩們的談話都很含蓄,可是,翠花自己很清楚,這些孩子是怎麽沒有的。


    而眼下,自己的孩子,成為了安陽侯府的第一個孩子,就算是庶長子,她心中也非常不安,總擔心這個孩子無法活到成年。


    李歡如何看不出翠花的擔心,這一點他除了表現出自己對於這個孩子的重視之外,還給翠花安排了十個忠心耿耿的仆從,日夜不停的輪換守護著孩子。


    除此之外,白止也帶著人密切地關注這個孩子。


    李歡暗中下過死命令,自己這個孩子倘若是不幸,出了什麽意外,那相府裏所有的人都要陪葬,沒有任何一人可以例外。


    這則消息聽得白止眼睛都抖了幾下,甚至感覺這個孩子將來可能會威脅到嫡子的地位。


    隻是……好像不隻李歡非常看重這個孩子,就是皇帝、阿嬌,也非常看重這個孩子,那邊的命令,幾乎都比李歡說的都可怕……


    孩子在這個時候,成為了李歡生命延續的希望;同樣在劉徹和阿嬌眼中,成為了禁錮住李歡的最好枷鎖。


    收割稻穀的日子到了,豫章那邊一連過了十天,都沒有任何消息傳迴來。


    李歡卻帶著護衛收割水稻,然後摜穀子。


    腳踩打穀機這種東西,對於李歡而言,其實圖紙上沒有難度,難度是淮南國的匠人太垃圾了……


    當初製作甘蔗榨汁機器的時候,李歡差點殺了一大批的匠人,還是卓文君多方勸阻,方才讓李歡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他才知道在長安的時候,劉徹和阿嬌是多麽的寵著自己了……


    真的是離開了家,才知道家裏有多好。


    於是,腳踩打穀機這玩意兒,還是停留在李歡的圖紙上。


    丁壯抱著稻穗金黃的水稻,走到穀槽邊上重重的摜下去,掛在穀穗上的穀子頓時嘩啦啦撒啦啦的掉進穀槽內。


    這就是摜穀子。


    一層又一層水氣還很濃厚的穀子,在穀槽內逐漸堆積起來厚度。


    這些穀子,還需要晾曬之後,才能收入倉庫,或者是脫殼;脫殼之後,就是李歡最愛的大米。


    韓嫣和公孫賀來找李歡的時候,李歡正在和牛郎描述腳踩打穀機對於打穀子是多麽輕鬆的一件事情。


    這年許時間,他都在淮南的田間地頭,竟然真的養成了可以堅持幹農活兒的本事兒,換成以前在安陽縣的時候,他隻要幹一會兒,就受不了。


    除此之外,李歡每天練習射箭,跟隨軍中的老兵揮舞戰刀,學習各種軍中的殺招。


    以前有些偏向於奶白的膚色,現在都已經變成了古銅色,充滿了力量感。


    韓嫣遠遠的看了一眼,感歎道:“來到了淮南之後,侯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公孫賀頗感鬱悶的開口:“原本像是個文官,現在看起來就和提刀殺人的武夫沒什麽區別了。”


    這時候,李歡已經注意到了韓嫣和公孫賀,揮手讓牛郎去幹別的,他向著遠處的兩人招手。


    韓嫣在還發綠的稻草上坐了下來,嘴角流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嘲弄:“有消息迴來了,淮南王劉安和太子劉遷被南越軍困在山澤中,豫章地方上的發兩千兵馬前去救援,被殺得大敗,僅剩的船隻都被燒毀,隻有不到三百來人逃迴豫章,長沙王擔心南越軍逆流而上,進攻豫章,攻入長沙國,已經上書陛下,請求發兵救援劉安,陛下不許。”


    李歡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沒有絲毫意外之色,眼神中反而隱約有些嘲弄:“太子劉遷果真跟隨劉安去了軍中,他這手棋走的不錯,是想著等戰鬥勝利結束後,對外宣稱都是太子劉遷主持大軍征戰,從而讓劉遷重獲軍心?”


    “不得不說,此招頗為高明。”韓嫣露出讚許之色,可立刻又滿臉嘲笑:“劉安沒打過仗,劉遷更不知兵,被人家一點點誘餌,就引誘到了圈套內,還自以為神武無敵,簡直可笑。”


    公孫賀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來:“比我們想的要慢點,這說明南越國也是許久不知戰事,對於兵員的調度,也是有些一般般的樣子。”


    “那我們什麽時候出兵?”韓嫣更加關心這種實在的東西。


    李歡嘿嘿一笑的看向了韓嫣,韓嫣麵色肅穆地向著西方拱手一拜,這才神色嚴肅地說道:“受命於陛下,準安陽侯李歡便宜行事之權柄,有先斬後奏之權責。”


    李歡站起身來,神色嚴肅地拱手:“微臣安陽侯李歡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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