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整個為李歡接風洗塵的大帳中,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睛,也都落在了霍去病身上。


    霍去病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腰後掛著的酒壺:


    “先生有何等辦法,可以令我軍中騎兵,成為天下翹楚?”


    李歡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冒出胡茬的下巴,語氣沉吟:


    “我既然敢如此誇口,那自然有十足把握,隻是不知將軍……”


    在李歡看來,這絕對是一場麵試。


    我已經說了自己的價值,那麵試官能開出多少工資,給什麽樣的待遇呢?


    霍去病顯然是一個非常合格的麵試官,當即答道:


    “如先生所言不虛,我自當推舉先生為車騎將軍幕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李歡頓時覺得索然無味,這樣子就像我跟你講我研究生畢業,你說月薪兩千五,隨叫隨到的那種。


    霍去病是個合格的麵試官,但不是一個聰明的麵試官。


    可在他看來,能成為車騎將軍衛青的幕僚,不說出將入相,但為官一番,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先生何所求也?”


    霍去病立刻轉變態度,讓李歡自己提要求。


    李歡欣然一笑:“願得百畝良田,奴仆二三,衣食無憂,日上三竿,猶可酣睡。”


    霍去病對於這樣的理想就有些鄙夷了。


    真男人,就應該衝鋒陷陣、流血犧牲、頭斷身毀於疆場。


    “可以,隻是不知,先生所說的辦法是……”


    李歡心裏一喜,他就知道,這事兒好辦。


    “迴答將軍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問一問將軍,你軍中的騎兵,能起到什麽作用?”


    霍去病已經有些不耐煩,可還是朗聲道:


    “騎兵靈活,可為斥候,作大軍耳目;臨戰之際,亦可憑借騎兵本身的優勢,遠射弓弩,殺傷敵人。


    亦可出其不意,攻擊側翼,以短矛投擲殺敵,擾亂敵人軍陣……”


    “那簡單來說,騎兵並不可作為正麵出戰,破陣之用?”


    李歡無力地打斷了霍去病。


    霍去病眉頭皺道:“騎兵如何可以作為衝陣之用?士兵在馬背上,本身就要經過精良的訓練。


    戰馬奔走的時候,還需要用雙腳勾住馬肚子,如果衝陣的話,士兵直接就摔下馬背來了。”


    李歡眯眼笑了起來:“霍將軍,你何不嚐試在馬鞍左右兩側,都掛上馬鐙?


    如此一來,士兵在馬背上的時候,雙腳就有了著力點,自然也就不用雙腿勾住馬肚子,從而導致無法如同平地上一般殺敵。”


    “你說什麽?”


    霍去病“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雙目猩紅的盯著李歡,唿吸粗重、喘息如同發狂的野牛。


    “能不能成,將軍你去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李歡頭皮發麻,這霍去病怎麽會覺得自己是在羞辱他呢?


    不過,十四歲的早熟孩子,似乎也正是性格上最為乖張叛逆的時候,倒也不能說人家不好。


    “哼!你給我等著!”


    霍去病氣唿唿的領著兩個百夫長、四個屯長離去。


    大帳內一下顯得空蕩無比,除了李歡自己外,還是李歡自己。


    沒人相信李歡說的,在馬鞍邊上再掛上一個馬鐙,就能讓漢軍騎兵可以成為衝陣破敵的強軍,如同步軍一樣提槍廝殺?


    騎兵的作用,從騎兵出現到而今,就已經被打上了固定的烙印。


    李歡默不作聲的抓起一邊的毛筆,看著矮幾上幹涸的墨汁,加入些許水後,便開始在矮幾上一塊灰色的麻布上作畫。


    一路從漢帝國的邊境抵達盛世長安。


    他騎著的馬兒換了好幾匹,並非是馬兒不好,而是這個時代的馬沒有馬蹄鐵。


    長時間負重行走,對於腳掌的磨損很大,也就讓馬兒成為了一種頗為珍貴的勞力。


    可,李歡最想不明白的就是,騎兵從春秋戰國時代就已經出現。


    很多軍事天才們,看著磨損嚴重的馬蹄,節節攀升的軍費,就沒人想到給戰馬穿一雙鞋子?


    “先生!先生!”


    馬蹄鐵方才畫好,霍去病興奮的吼叫聲,就已經從大帳外傳來。


    李歡安坐不動,看著滿麵紅光的霍去病帶著一陣疾風出現在自己眼前:


    “先生大才,請受去病一拜!”


    李歡摸了摸鼻尖:“怎麽樣,雙邊馬鐙的效果如何?”


    “完全可以讓我軍戰力大增!”霍去病興奮的雙眼猩紅,麵孔都有了幾分扭曲的怪異感:


    “正麵衝陣,成為可能,如果戰馬身上再加上防護的話,那將縱橫戰場無敵!”


    李歡看著霍去病這般興奮的模樣,也就不打算給他普及馬其頓方陣了。


    反正匈奴人肯定不會玩什麽馬其頓方陣。


    “那我所言之事……”


    李歡摸了摸下巴。


    霍去病忙道:“先生如此大才,又何必委屈自身,我願立刻帶著先生,去求見車騎將軍……”


    “霍將軍何故失信於我?”


    李歡麵色平靜,內心卻已經有一抹惶恐浮現而出。


    這個時代可是講究一種不為我所用,則必為我所殺的準則。


    霍去病笑道:“先生誤會了,田宅之所,乃是必然,可先生大可跟隨我去見一見我舅舅。


    如果到了那時候,先生還是向往百畝田宅,仆從二三的閑雲野鶴生活,去病又怎麽敢強迫先生留在我舅舅府中?”


    李歡看著霍去病真誠的麵孔,暗自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過於緊張,怎麽把霍去病想的那麽壞?


    “也罷,那就請將軍領路,我前往參拜一二車騎將軍。”


    “請!”


    霍去病抱拳一禮,與此前將李歡從驛館中帶出來的樣子,全然判若兩人。


    李歡當然願意為這個時代作出自己能有的努力。


    隻是失去自由的這段時間,他更想重獲自由後,慢慢的改變這個時代。


    尤其是不要太直麵更多的權貴,比如說那位雄韜武略的皇帝。


    他更樂意遠遠的眺望巍峨神秘的宮殿,而不像真的親自侍奉在皇帝左右。


    至於衝鋒陷陣,李歡就更沒那麽多的想法了。


    畢竟,一個活著的李歡,肯定比一個死掉的李歡更有價值。


    車騎將軍府邸就在眼前。


    霍去病已經先一步從側門進去通報,約莫過了一刻鍾的時間後。


    邊上緊閉著的大門轟隆一聲從內打開。


    一個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的鐵血中年人,龍行虎步般走出正門,恭迎李歡的到來。


    看到這一幕後,李歡心中咯噔一聲,知道自由這種東西,隻能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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