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要不是還有理智,沐成還念在楚蕭突襲瓦剌有大功的份上,他都恨不得直接下旨軍法處置楚蕭,而同時馬哈木被殺的消息也快速進入了朱勇等人的耳朵。


    簡斷節說,僅半柱香的時間後帥帳內已經沾滿了人,朱勇、張輗等人均在其列,然而此刻他們卻無一人敢開口。


    原因無他,隻見此刻馬哈木的屍體就躺在地上。


    馬哈木被殺了,楚蕭這次真的闖了大禍,在這種情況下沐成就算要殺人都有可能,所以現在誰還能開口。


    可他們不說話沐成最終還是忍不住了,於是直接咆孝道:“看到了吧,咱們要的是活的馬哈木,要死的有何用?!這麽一來大明連攻瓦剌和韃靼的想法,就全都是一紙泡影!”


    “現在他不光殺了馬哈木,還敢把屍體送來?簡直就是罪無可恕!”


    沐成的咆孝聲連續響起,震懾的整個帥帳都嗡嗡作響,而聽到這些話在場的武將都看出他這次是真的憤怒了。


    然而唯獨張輗和被緊急召迴的朱勇幾位老帥,聽完後都立刻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遭了,這次是太嚴重了,再怎麽說也不能給楚蕭定罪,要知道楚蕭可是他們生平僅見的少年大才,未來必然能為大明打下百年基業。


    現在要是給他定罪那楚蕭就真的要傷心了,而一念至此的張輗立刻站了出來。


    “黔國公!萬萬不可如此魯莽!楚蕭為國征戰勞苦功高,切不可如此定罪!”


    “沒錯!臣子沙場百戰死,難免會出錯!”


    “望黔國公念在他突襲瓦剌的份上,收迴成命!”


    一時間,張輗幾人紛紛站了出來,甚至是和楚蕭素未謀麵的朱勇大將軍也紛紛為他喊冤。


    不為別的,他們都明白如果楚蕭被定罪,到時等沐成冷靜下來肯定也會後悔,而且楚蕭得到過將門的支持,武將一門最重團結,他們絕不能坐視不理。


    “你們!”


    沐成聽到這心中的火氣更勝,可他剛要開口卻見張輗雙手抱拳,語重心長的說道:“黔國公!武將最重情義!萬不可傷了那孩子的心!”


    此言一出,沐成瞬間驚醒了過來,他這才意識到因為馬哈木被殺他竟然在憤怒之下想要給楚蕭定罪。


    一想到這,沐成就驚出了一身冷汗,要是他真這麽做了那肯定會追悔莫及。


    現在重新冷靜下來,沐成深吸幾口氣,壓下心裏的火氣,這才拂袖說道:“罷了!事已至此,一切待他班師迴城後再議!”


    話音一落,在場的老帥都紛紛送了口氣,然而他們還不知道的是,當楚蕭迴來時一切都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簡斷節說。


    楚蕭讓朱瞻基怒斬馬哈木來祭奠軍旗的事,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所有大明武將的耳朵裏,而得知這個消息所有的老帥無不心驚。


    開玩笑!


    馬哈木可是大明的重要籌碼,他活著才能為大明帶來更豐碩的果實,然而楚蕭竟然讓朱瞻基斬殺了他,大明的一眾老帥怎麽也想不到楚蕭的膽子竟然這麽大。


    但驚訝過後一眾老帥也紛紛驚醒過來,楚蕭讓朱瞻基怒斬馬哈木必然會讓大明處於頹勢,到時候如果情況再惡劣一些皇帝迴來都有可能當場斬了他。


    他們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死一個馬哈木大明隻是收獲小一些,可楚蕭要是被問罪斬首那就會讓大明損失一員肱骨重臣。


    更重要的是楚蕭要是出了事,那他們就等於徹底傷了大明所有武官的心,於是以張輗為首的老帥紛紛都在求情,不過作為當事人的楚蕭此時還不知道這一切,目前他和朱瞻基正帶著兵馬快速趕往邊關。


    時間飛逝,短短幾個時辰的時間對於草原來說幾乎眨眼而過,然而今天嘉峪關的大營裏卻顯得格外嚴肅。


    原因無他,楚蕭和朱瞻基他們馬上就要返迴嘉峪關了。


    正午時分,當熱辣的日頭上升到頭頂時,沐成就帶領著一眾將士們來到了嘉峪關外,同樣連夜趕赴邊關的一眾老帥無論官職大小也都身在其列。


    時間快速流逝,待到日頭偏西時身在最前方的斥候終於看到了明軍的身影,遠遠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奏樂!”


    頓時,一聲高唱響起。


    因為楚蕭他們雖然斬殺了馬哈木,可明軍畢竟大破瓦剌大營,讓大明的軍隊得以橫掃草原,所以將士們身後的樂隊立即奏響了嘹亮的樂曲。


    “恭迎太孫班師迴城!”


    “大軍征戰勞苦功高,我等為太孫喝!


    ”


    “恭迎太孫!”


    一時間,隨著大氣磅礴的樂聲響起,眾多明軍齊齊敲擊胸前戰甲,緊接著高聲唿喊歡迎大軍迴歸。


    然而此刻再看軍陣最前端的墓室,他臉上的青筋都在暴跳,明顯是在壓抑著強烈的怒火。


    這是必然的,楚蕭讓朱瞻基當眾斬殺了馬哈木,等於將大明後續的一切果實全都葬送了。


    可現在對於犯了彌天大禍的楚蕭,他作為統帥竟然還要以國禮相待,一想到這裏沐成就感覺一陣的恨鐵不成鋼。


    然而正在這時...


    “黔國公,要不要高唱曲?”


    隻見張輗從人群後站了出來同時提醒沐成,畢竟朱瞻基他們是大勝而歸,該有的禮儀一樣不能少,就算楚蕭犯了過也不能讓明軍的將士遭到絲毫不公的待遇。


    作為全軍統帥沐成怎麽會不懂,想到這他擺了擺手說道:“罷了,以國禮相待吧,有什麽事等大軍進城再說。”


    “唱!”


    得到命令的張輗頓時一聲高唱,緊接著早已準備好的歌姬立即在大軍陣前唱起了那首歌曲。


    “我出我車,於彼牧矣。自天子所...”


    一時間,歌姬的聲音在軍陣前響起,緊接著所有的老帥和明軍將士們都紛紛朝地平線上極目眺望了過去,似乎是想看一眼大軍還朝時的英雄氣魄。


    然而隨著那些明軍的陣營越來越近,等到他們終於看清軍隊此時的模樣後,沐成、張輗等所有老帥以及城門前數萬將士們都被眼前的一幕給震撼到了。


    隻見那些明軍正遠遠的從戈壁灘走來,但這都不重要,真正讓沐成等人臉色驟變的是大軍那淒慘的模樣。


    沒錯,就是淒慘,這哪裏是大軍得勝,班師迴朝的榮耀模樣。


    遠遠看過去,所有的將士們都異常狼狽,無一例外的是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殷紅的血跡,甲胃散碎,一眼看過去就像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說是五千大軍,但此刻哪還有五千人,粗看一眼活著的兵卒竟然隻剩一半,其餘所有兵卒,有的被同袍背在肩上,有的被戰馬所跨。


    這是勝軍?


    這還是出征前的那些備倭軍麽,眼前的一幕分明就是殘兵迴朝的場景,於是乎看到這一幕的在場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日頭偏西之下這些殘兵遠遠走來,竟然有種英雄陌路的悲壯感。


    “停!”


    看到這裏,張輗率先反映了過來,立刻叫停了樂隊的吹唱,緊接著二話不說連忙衝向大軍的隊伍。


    “太孫!這是...”


    然而等他來到楚蕭和朱瞻基麵前時,剛要說話卻被朱瞻基那種冰冷到極點的眼神抑製住了。


    這是什麽眼神,冰冷、壓抑,仿佛充滿了對這個世界所有不公的怨念,這還是那個太孫殿下的眼神麽。


    不過朱瞻基並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大軍一路往前,等終於來到沐成麵前後朱瞻基這才命令大軍停止。


    “停!”


    伴隨著朱瞻基一聲令下,剩餘的大軍立刻停止了前進。


    一時間,氣氛仿佛凝聚到了冰點,這些備倭軍不怒自威,數千兒郎沒有殺意,可那股悲壯的氣氛卻讓所有人都被掐住了喉嚨。


    特別是沐成,他原本還想質問楚蕭讓朱瞻基斬殺馬哈木的罪名,然而看到這一幕他心裏縱然有萬般憤怒也瞬間冷卻了下來。


    正在這時,隻見朱瞻基忽然上前一步,抱拳高聲道:“黔國公!我等明軍五千兒郎深入漠北,如今已然攻克瓦剌大營,請黔國公容我五千備倭軍,班師迴城!”


    “此戰萬勝!”


    “請黔國公,容我五千同袍,進城!


    ”


    此刻,隨著朱瞻基的聲音落下,他身後幾千人齊聲高喊,聲音撕裂雲霄。


    然而聽完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在心裏暗叫不妙,因為他們從朱瞻基的話裏聽出了一股憤怒和悲哀的情緒。


    這下遭了,作為統帥的沐成怎麽會聽不出,明軍說是五千人可真正活著迴來的近乎隻剩一半,可朱瞻基卻說是五千人,他這是將戰死的遺骨也全部算在內了。


    出征是五千人,歸來時卻是一半遺骨,可以想象這次突襲瓦剌大營時他們遭遇了怎樣的一場血戰。


    正所謂將軍百戰死,壯士何時歸,那些嘉峪關前的將士們作為戰場上的老人,他們最是能體會那種死戰沙場的悲壯。


    戰功的榮耀總能讓人光宗耀祖,然而戰死的同袍卻永遠不會迴來了,在這種氣氛之下沐成甚至都能聽到軍隊中那一陣陣的痛哭聲。


    看到這裏沐成原本想問出的話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他知道如果這時候選擇質問楚蕭,那估計大明的軍隊就徹底要傷心了。


    於是沐成深吸一口氣暫時壓下了心裏悲痛的情緒,隨後走上前來臉色嚴肅的高喊道:“太孫殿下,此戰可勝否?斬首幾何?”


    再看朱瞻基,他臉色沒有任何波動,立刻運足全身力氣高喊道:“此戰萬勝!明軍大捷!斬首一萬!”


    嘶!


    頓時,隨著朱瞻基的聲音落下,那些老帥都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原本看到大軍慘烈的模樣他們就猜到之前在漠北他們肯定是遭遇了一場苦戰,可怎麽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能陣斬一萬敵軍!


    一萬瓦剌鐵騎,這是什麽概念?


    要知道朱瞻基出征的人數也才五千,以如此兵力死戰超過己方兩倍以上的大軍竟然還能大勝,一時間所有人看向那些明軍的眼神都變了。


    不過沐成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不是去突襲瓦剌大營麽,他們怎麽會遭遇如此苦戰?


    想到這,沐成大聲問道:“此戰何來?”


    這句話就帶著質問的意思了,然而再看朱瞻基和楚蕭他倆此刻卻沒有絲毫的波動,待沐成話音一落,楚蕭直接上前說道:“突襲瓦剌大營後,我等和太孫率領大軍追擊馬哈木!”


    “瓦剌鐵騎突至,我等自當率領麾下兒郎揚我大明神威,死戰沙場!經一夜血戰,終斬首一萬,威震漠北!


    ”


    轟!


    這番話一出,全場皆驚,在場的老帥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在大漠深處遭遇了瓦剌敵軍,雖然楚蕭說的簡單可誰都能想到當時該是一場多麽慘烈的死戰。


    同時那些激動的將士們也終於明白,楚蕭他們是如何死戰的了。


    他們都是老兵,立刻就聯想到備倭軍當時肯定是在突襲了瓦剌大營後一路追擊到了大漠,這才被瓦剌人包圍,然而在瓦剌鐵騎的包圍下他們竟然能克敵製勝。


    要知道那可不是突襲戰,大漠荒原上也沒有援助,所以但凡是哪位老帥遭遇這種戰局誰都會選擇拚死突圍。


    然而他們竟然沒選擇突圍,而是拚死血戰斬殺了敵軍兩倍的戰力,這幾乎是奇跡。


    一想到這些,那些明軍的心中幾乎都要瘋狂了,特別是楚蕭這番話說的太過轟烈,提氣,勇猛,於是城門前數萬大軍都紛紛上前一步,緊接著都自發的做出了一個讓沐成等人震撼的動作。


    隻見數萬大軍齊齊單膝下跪,隨之而來的還有發自內心的狂吼。


    “備倭軍兄弟勞苦功高!為國征戰,辛苦!”


    “死戰沙場!揚我大明國威!”


    “楚爵爺威武!為軍者,當生時酣戰,死後馬革裹屍!”


    “吾等!為太孫殿下賀!”


    萬軍下跪是什麽場景,楚蕭從前都不知道,可現在他見到了,數萬大軍齊齊跪下,口中的呐喊聲幾乎撕裂雲霄,同時他們身後的數千備倭軍也激動的血灌童仁,紛紛錘擊胸甲迴應。


    “我等明軍!必當死戰沙場!”


    “楚爵爺威武!太孫威武!我等願誓死追隨!”


    “日月山河永在!”


    再看沐成等人無論是誰都是一副悲壯的神色,作為百戰老將的他們最是理解沙場死戰的悲苦,特別是沐成他早年征戰時也曾無數次身陷重圍,所以他非常清楚那種死戰時的感覺。


    一時間,沐成眼中的嚴肅逐漸消失,原本他還想質問楚蕭為何讓朱瞻基斬殺馬哈木,但此刻心中縱使有再大的憤怒也平息了。


    然而沐成雖然不想再追究,可卻不代表沒人記著。


    正在這時隻見一人忽然從軍陣後方走了出來,高聲道:“黔國公!楚爵爺為國征戰,勞苦功高!然我大明以規矩立國,當有功者賞,有過者罰!下官聽聞楚蕭於大漠深處讓太孫斬殺馬哈木!”


    “此事,應當如何論處?”


    頓時所有人都立刻循聲望去,隻見開口的人赫然就是一名文官,而那人大家都認識,他便是翰林院解縉的親信之一,也是陳諤的朝中好友,而看到這裏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


    特別是張輗等人,剛才沐成分明都已經釋然了,不想再追究,這時候他站出來分明就是想致楚蕭於死地。


    然而雖然明白了,可卻不代表有人能說些什麽,畢竟楚蕭他們是真的斬殺了馬哈木,而備倭軍出征前立的軍令狀就是生擒馬哈木。


    遭了,於是,隨著他話音一落在場老帥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楚蕭,特別是沐成。


    說實話經過剛才的一幕他心裏怨氣全消是想幫楚蕭的,可作為三軍統帥他的顧忌太多。


    然而再看楚蕭,此刻他臉上不禁沒有絲毫惶恐的神色反而異常冷靜,甚至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讓沐成都感覺一陣心驚。


    因為他們不知道,經過這場血戰後楚蕭的心境已經發生了變化。


    開玩笑,備倭軍的死戰是他親身經曆的,那死傷的兵卒每個都是大明的子弟,他和朱瞻基可以不要功勞,但決不能委屈了這些麾下同袍。


    經過這場死戰後備倭軍的兒郎死傷無數,難道說還要在封賞上克扣他們麽,然而這個家夥選擇在這時候站出來,分明就是想讓他們一分錢的好處也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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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楚蕭是誰,說他是睚眥必報也不為過,備倭軍付出了死戰的勞苦,該給他們的封賞一分都不能打折扣。


    於是就在沐成等人都有些啞口無言時,楚蕭的聲音猛地響起了。


    “放肆!”


    “我備倭軍的兄弟為國征戰,勞苦功高!我我和太孫死戰沙場,威震大漠!何罪之有?”


    楚蕭的聲音不大,可落在那人的耳朵裏卻如同冰冷的鋼刀一樣,隻是瞬間那人就猛的愣在了當場。


    然而楚蕭卻並不打算就這麽算了,就在所有人都呆滯無比的目光下,卻見一旁的朱瞻基忽然更是狠辣到直接對著身後的備倭軍大喊道:“備倭軍兄弟何在?”


    “末將在!”


    隨著朱瞻基的一聲令下,一名備倭軍立刻從大軍中衝了出來,緊接著隻聽朱瞻基大聲說道:“吾為大明太孫,然而此人信口雌黃,等於公然頂撞本殿下和楚爵爺,給我按住,就地斬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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