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為知己者死,將為守土而亡,這偏將和剩下的幾十個殘兵早在嘉峪關守將戰死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和這座城池共存亡的打算。


    他們錢眼看著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到下,趙王爺為了守住這座城已然累到昏厥。


    現如今太孫帶著三萬備倭軍前來支援,他們卻仍舊看不到半點希望,倘若下一次韃靼人再次猛攻城池這裏必然會失守,倒不如趁著末日到來之前主動出擊,至少能打的韃靼和瓦剌投鼠忌器,短時間內不敢攻城。


    這樣的話,或許還有可能等到明軍的救援,嘉峪關或許還能守住。


    現如今眼看朱瞻基不打算主動出擊,他們甚至願意自殺勸君,說他們是陣前逼宮也罷,隻要能守住這座城的話哪怕搭上他們這條不值錢的小命也無所謂。


    沒有片刻猶豫,那偏將和幾十個殘兵立刻就要引頸就戮,然而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傳來了一聲厲嗬。


    “都住手!”


    伴隨著楚蕭的嗬斥,朱瞻基也猛然反應過來,直接擋下了那偏將手裏的刀。


    “這...太孫...”


    那偏將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茫然的看了眼朱瞻基,最後又轉頭看向了出聲阻止他們的楚蕭。


    此刻,楚蕭的臉已經陰的能凝出水,他這次原本隻認為他們過來是為了救駕,對邊關將士的死傷也並沒放在心上,甚至如果不是太子的要求他還要躲得遠遠的,打死也不跑這邊關來送死。


    歸根結底,是因為楚蕭來到這個世界並不久,雖然也看到了大多數百姓們的勤勞與苦難,可他對這個世界依舊沒有多少歸屬感。


    可等他真的到了嘉峪關看到眼前慘烈的場麵,他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親眼看到的場麵和史書上的幾個字比起來那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楚蕭縱然來自於後世幾百年後,可等他看到那滿地的殘肢斷臂和死去的人,心裏怎麽能不憤怒。


    他錯了,大錯特錯。


    死守國門,血流成河,那絕對不僅僅是史書上的幾個字而已,而是無數的將士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在抵抗敵人的屠刀。


    這可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啊,一個嬰兒從呱呱墜地到長大成人,至少要經曆十八年的磨礪,稍有不慎就可能夭折,可如今這無數熬過來的將士們卻都被韃靼人給殺了,堆積的屍體甚至跟城樓一樣高,韃靼人都可以踩著屍堆爬上城樓。


    我是大明的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念及此處,楚蕭的目光看向了那些偏將和殘兵,一字一句道:“死有重於泰山,不該輕於鴻毛。”


    “你們為了大明而血戰邊關誰都能看得到,可你們就這樣死在自己的刀下你們的妻兒怎麽辦,家中的老人怎麽辦,若是戰死沙場你家或許還有金冊下發,家中老人可衣食無憂。”


    “但若是你們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楚蕭本想勸解,然而還沒等他的話說完卻見這為首的年輕偏將卻搖頭道:“大人,您恐怕是第一次上戰場吧,不清楚邊關將士們家中的情況。”


    “我哪有兒子,我大哥二哥前些年就戰死了,我爹也是老兵,但他如今年紀大了無法再上戰場,所以我才會來。”


    “如果嘉峪關守不住,那哪還有什麽家啊,我家就在肅州衛,若韃靼和瓦剌人的鐵騎踏入嘉峪關,頃刻間就能直取肅州衛,到時候就是屠城!”


    “所以我們不能退,退了就會什麽都沒有!從我入伍的那一天開始我爹就跟我說過,當兵的就是不能退!如果退了就會跟他一樣,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永樂二十年的時候瓦剌人來犯邊關,他們退守了肅州衛,結果嘉峪關被瓦剌人足足屠了我們五萬多人啊!


    !”


    說到最後這沒有名字的偏將已然是滿臉淚水,而楚蕭沒有想到邊關這些年的血戰已經慘烈到了如此程度。


    難怪大明的北方守軍會如此的有血性,一個淳樸勤勞的農耕民族卻被拿下遊牧民族逼迫的把與國共存的彪悍刻印進了血液裏。


    兄弟死了有弟弟,老子死了有兒子,這就是所謂的老兵不死不卸甲,一代代人的傳承!


    楚蕭已經控製不住淚腺了,而這滿臉淚水的偏將忽然又從懷裏取出來一卷染血的麻布,緊接著舉過頭頂大聲喊道:“太孫,這位大人!”


    “這是我爹在瓦剌人來襲的時候給我寫好的一麵戰旗,就是它時時刻刻都在告訴我要死守嘉峪關,寧可被砍成一具屍體埋在這,也不可後退一步!”


    “請您二位過目!”


    那無名偏將的聲音堅決無比,而後楚蕭兩人陰沉著臉接過了戰旗,可等他們打開這麵旗幟後看清楚上麵寫了什麽,二人心中的悲憤之情就再也無法壓製了。


    “死!”


    隻見旗幟上用殷紅的血水,就寫了一個巨大的死字!


    這是一麵死字旗,也就是說瓦剌人打過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家中老父親就已經做好了讓家中獨子戰死沙場的準備!


    國都沒了,哪還有家啊!


    先有國後有家的道理是深深烙印在漢人血液中,記載在dna裏的本能,若是他們今日後退一步瓦剌人就會屠城,永樂十二年的慘劇再也不要上演了。


    文官死諫,武將死戰,這句話絕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漢人這千百年的傳承,為了守護國門他們真的可以毫不猶豫的選擇戰死沙場。


    原本楚蕭不信這句話,畢竟誰會心甘情願的去死,可在看到這麵死字旗的時候他終於相信了。


    因為他們身後就是家園,守不住這裏的話身後的家人就會死,他們這樣死戰邊關不就是為了能讓家中的親人們安安心心的過日子麽。


    漢人自古就愛安逸,哪怕明知道每天隻能吃一些殘羹冷炙也還是愛安逸,可這份安逸是需要前方的將士們用命去換來的。


    死!


    一個年邁的老父親是帶著怎樣的心情才會給自己唯一剩下的兒子寫上這一麵死字旗,這儼然已經不是怕死的時候而是國仇家恨。


    楚蕭現在才明白,他能躲在京師安安心心的當一隻小老鼠,偷國家的皇糧,是因為邊關的將士們在流血。


    把旗幟翻過來背麵還有用蠅頭小楷寫的一段話,楚蕭幾乎是哽咽著將上麵的話喊了出來。


    “邊關受辱,敵人猙獰!”


    “本欲出征,奈過年齡!”


    “幸吾有子,自願請纓!”


    “賜旗一麵,時刻隨身!”


    “傷時拭血,死後裹身!”


    “永往直前,死戰邊關!”


    悲壯!


    悲壯!


    除了悲壯,還他娘的是悲壯!


    這一道道悲壯的話語在整個中軍大帳裏迴蕩著,就連外麵的將士們也都紛紛感覺血在往頭上湧,身為一個大明的子民怎麽能磨滅那股血戰沙場的熱血,那保衛國門的火苗怎麽能讓它熄滅呢。


    “太孫,出征吧!”


    “俺們都願意上戰場,去跟瓦剌人和韃靼人拚了!”


    “殺光那些瓦剌人,生擒馬哈木!”


    “太孫,出征吧!”


    一時間被這死字旗上的話激起了滔天殺意的將士們都忍不住哽咽著咆孝了起來,千千萬萬個聲音匯聚到一起幾乎要把城門撕裂。


    楚蕭也是再也忍受不住內心裏的煎熬,他幾乎是血紅著眼睛看向了朱瞻基,而再看朱瞻基他也是極其的憤怒。


    他是大明的太孫,這些戰死的兒郎們都是他同袍浴血的袍澤們,如果不報這個仇的話他這個太孫幹脆也就別做了,趁早滾迴家去躲在被窩裏哭吧。


    念及此處,頂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朱瞻基看向了楚蕭道:“楚蕭,有什麽辦法麽!”


    這已經不是在問了,而是逼迫楚蕭必須要想到一個破局之法,就算他們現在已經憤怒到了極致但朱瞻基知道自己作為太孫,現如今必須得保持理智。


    他三叔病倒了,強撐著他到來才昏厥過去,這就是說現如今他成了全軍統帥,他不能因為憤怒而做出愚蠢的判斷,無端讓將士們去送死。


    然而,隨著他話音一落楚蕭卻沒有迴答,而不光是他沒有想到辦法其他人如沐斌等人也都沒有絲毫的辦法。


    褚成仁和李祺已經去傷兵營了,今晚他們會很忙,而外麵赤金山那裏瓦剌人還在圍困皇帝,現在的三萬備倭軍和剩下的一些殘兵敗將根本不可能是七八萬韃靼人的對手。


    後方趕來的明軍至少還需要十幾天才能抵達嘉峪關,以少勝多的仗他朱瞻基雖然也打過,但必須要占進天時地利才行,現在頂風冒雪的讓三萬人出去征討韃靼人那就是去送死。


    也就是在眾人陷入沉思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從帳篷外傳了進來道:“太孫,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長城外麵的草原地勢遼闊,韃靼人和瓦剌人又擅長在草原上騎馬作戰,外麵就是他們的主場。”


    “更重要的是,現如今韃靼部和瓦剌人已經聯和在了一起,並且漠北草原連接著阿魯台和兀良哈等部族,若不能一舉殲滅必然會遭受馬哈木的瘋狂反攻。”


    “除非我們堅守嘉峪關十幾日,等後方大軍齊聚邊關,屆時方可跟馬哈木決一死戰!”


    看到於謙進來了,朱瞻基也冷靜了下來,可眼看著韃靼人殺了這麽多大明的子民他卻什麽也做不了,朱瞻基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可就在所有人都認為無法主動出擊的時候,楚蕭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或許,還有個辦法能夠破敵,若成功的話不僅能迅速結束這場戰爭,而且還有可能解了陛下的危難。”


    什麽?


    連於謙都想不到破局的辦法,楚蕭卻說有能一箭雙凋的策略,朱瞻基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反應過來後,朱瞻基立刻抓住楚蕭的肩膀激動地吼道:“你是說真的?!你真有辦法?!”


    一時間,其他人也都紛紛看了過去,就連於謙都沒有直接反駁,反而是激動地看著楚蕭。


    看到眾人的反應,那位無名偏將一時間不知道眼前這少年人到底是誰,他一開口所有人竟然全都認為他說的是真的,卻沒人懷疑他的話。


    那就是說,這人隻要說有辦法,那所有人就全都會相信他的話。


    他到底是誰?


    也就是在朱瞻基期待的目光中,楚蕭緩緩說了幾個字——圍魏救趙!


    猛然聽到這四個字,其他人一時間有些不明白,但於謙的眼睛卻猛然亮了,而楚蕭也說出了他想到的計策。


    那就是馬哈木不可能繼續調動所有人,趙王爺死守嘉峪關這五天時間裏肯定已經讓韃靼人看到了明軍和嘉峪關共存亡的決心,繼續打下去死的也隻會是他們韃靼部的人。


    那些北元分裂後的蒙古各部族跟大明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不可能做到和明軍一樣那麽齊心協力。


    馬哈木是個梟雄不錯,從他能臥底在明軍裏臥薪嚐膽這一點就不難看出,他或許能夠許諾用牛羊和金錢說服韃靼和阿魯台部協同作戰,但牛羊和金錢也隻是一時的。


    現如今這場仗已經打了這麽久,就連皇帝都被也先圍困在了赤金山,馬哈木是肯定要打下去的,他的夢想是直接攻入京師奪取大明的天下。


    可那些韃靼的頭人和大汗卻已經疲倦了,他們肯定是已經打夠了,這時候他們的想法就是給大明施壓,讓朝廷能夠送給他們很多的牛羊和金錢來換取戰爭的結束。


    馬哈木這時候就算是把他所有的牛羊全都送出去,也比不上韃靼頭人們想跟大明要的金錢,他們要的隻是利益和短暫的和平。


    “這麽說來,我放走了馬哈木並不是壞事,你是想要利用馬哈木...”


    於謙不愧是個大才,聽了楚蕭的簡短幾句話就領略到了其中的要領,立刻意識到了楚蕭的意思是要去擒拿馬哈木。


    聞言,楚蕭也是拍了拍於謙的肩膀,讓他別再為放走馬哈木的事情自責,隨後繼續開口道:“說得對,馬哈木迴去了其實反而是個好事,他迴去了也就再也沒有理由去說服其他部族的頭人。”


    “那麽趁著韃靼人和瓦剌準備散夥的時候,咱們明軍拍一支騎兵長驅直入,深入漠北直接偷襲瓦剌大營,若是能夠直接擒住馬哈木,把他帶迴來就能挾天子以令諸侯,讓韃靼人答應暫時退兵,不再繼續參與大明和瓦剌之間的戰爭!”


    “他們這些蒙古各部族之間自己人常年其實都會內鬥,所以他們各部族之間的情誼其實比紙還薄,而且若是能把馬哈木活捉迴來還能勒令也先退兵,陛下自然也就能直接迴來。”


    “屆時,就算瓦剌人不顧一切的想繼續打下去,我們大明後方的數十萬援軍也已經到了,大明數十萬大軍齊聚嘉峪關,就能直接橫掃漠北草原,到時候徹底清晰掉瓦剌人裏的戰爭分子也不是難事,整個草原牧場甚至都能收歸大明版圖!”


    好辦法!


    楚蕭的這番說辭讓朱瞻基瞪大了眼睛,一旁的於謙更是給了楚蕭深深一拜,如果這一招能夠成功的話豈止是一石二鳥,不僅能解了眼下嘉峪關的危難,而且還能讓皇帝迴來,甚至最後發動和瓦剌人的總攻,徹底清洗掉漠北草原。


    這簡直是一石三鳥啊!


    “好!好個圍魏救趙!”


    “若此計能成,或許真的可解我大明眼下的危難!”


    一時間,屋子裏的一些將士們都忍不住讚歎了起來,那偏將也終於知道為何其他人都會對這個年輕人如此相信,就連於謙都不得不佩服楚蕭確實比他更有才華,隻不過平時就是不往外掏。


    再看那些殘兵們,此刻他們都已經有了去突襲瓦剌大營的決心,而那些備倭軍也士氣大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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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唯一的問題是,該由誰來率領這支騎兵,畢竟嘉峪關還要留下守軍,否則若是也先帶人迴來突襲的話就會直接破城,所以這支騎兵最多隻能帶去五千人。


    “於謙,上前聽令!”


    “臣在!”


    就在這時朱瞻基忽然張了其阿裏,隨後大聲喊道:“我現在命你留下,帶領兩萬五千備倭軍死守嘉峪關!”


    “楚蕭,沐斌,隨我深入漠北,直取瓦剌大營!”


    “不日我大明各路兵馬就會齊聚嘉峪關,待大軍匯聚,陛下平安迴歸,我等必將和瓦剌人決一死戰!”


    朱瞻基的話已經是決定讓於謙他們守家,而他則身先士卒率領五千騎兵深入漠北,這時候楚蕭也不拒絕了,朱瞻基作為太孫自然知道他自己的重要性,可這時候連他都要親自上戰場了。


    “我等願隨太孫深入漠北,生擒馬哈木!”


    “太孫!我等願誓死追隨!若不生擒馬哈木,誓死不迴嘉峪關!”


    “殺!


    ”


    一時間,那些殘兵和備倭軍全都怒吼了起來,三萬人同時咆孝的動靜讓中軍大營都在震動。


    特別是以那個偏將為首的殘兵們,都已經做好了隨時為戰爭的勝利而去死的準備。


    “騎兵兄弟們聽令!大軍出征!直取瓦剌大營!”


    “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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