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樣,無論一個人有多偉大的夢想但也得有能實現它的能力,當你的能力不足以支撐野心的時候任誰都不會給與你半點信任。


    所以原本在張克儉提出他有個夢想的時候楚蕭就已經動搖了,但他的品性和能力還是不足以讓人放任。


    連咱們的洪熙大胖朱高熾都搞不定的小舅子,他這麽條小泥鰍遇到了應該有多遠躲多遠才是,沒道理把這種蠢蛋綁在自家陣營裏,到時候豈不是雞飛蛋打。


    可既然太子都已經讓他來詢問自己了,那說明太子是真的過分信任自己,這是把一個燙手山芋交到他手上了啊。


    一時間,張克儉看著楚蕭那極其認真的眼神,原本心裏早就編排好的各種花花腸子也都說不出口了,因為楚蕭現在的眼神太過認真,認真到他自己都不相信下一刻嘴裏說出的話能讓人信服。


    如果是以往麵對自家姐夫,他有一萬種理由來胡編亂造,但麵對楚蕭如今給他的選擇張克儉卻懵住了。


    他明白,以往自己搞砸任何事他姐夫都能原諒他,但如今麵對一個外人,而且還是個晚輩給他的選擇,一旦他搞砸了那後果必然不堪設想,不僅害人害己,甚至連他姐夫也不會再管他。


    咕嚕!


    馬車裏的氣氛變得有些悶熱,片刻間張克儉開始唿吸急促,內心裏在不斷地權衡利弊。


    他是否該滿口應下這攤事,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如若放棄這次給朝廷準備軍糧的買賣或許他這輩子都沒有再出人頭地的機會。


    但就在張克儉決定鋌而走險時,一直板著臉的於謙忽然開口了。


    “富貴險中求,但也在險中丟,求時十之一,去時十之九。大丈夫行事,當摒棄僥幸之念,必取百煉成鋼,厚積分秒之功,始得一鳴驚人。”


    於謙還是那副誰都欠他八吊錢的該死模樣,說罷便不再理會掙紮中的張克儉。


    聞言,楚蕭則詫異的撇了於謙一眼,這頭強驢平日裏都是一副不討好誰,也不懼怕誰的態度,今天怎麽破天荒的出言引導起張克儉來了。


    轉性了?


    還是說,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後這家夥已經沒過去那麽執拗,這是好事,剛被坑了一筆錢的楚大頭也舒服了些。


    借著於謙的話茬,楚蕭歎了口氣道:“謙哥兒這話你不會不明白,總想著鑽漏洞去謀取暴利始終是飲鴆止渴,或許你一次兩次能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牟利,但隻要你有一次失誤,那過去所的的一切都會付之流水。”


    “往更大了說一些,可能到時候你丟掉的就不止是身外物,或許連你的這條小命,還有跟這件事有關的人都要跟著吃癟。”


    “少國舅,論輩分你算我的長輩,但今天咱們不說輩分的話,就平輩論交。既然太子殿下讓你來問我那我就得對你負責,你得記著,別總想著你比別人聰明,這世上就沒有傻子,多的是一群想把你養肥了再殺的屠戶。”


    “謙哥今天這番話算是你一句之師,你若是能明白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丟的道理,那他也就是你一世之師,無論你以後是經商還是入仕,太子殿下也就都能放心了。”


    楚蕭這番話說的非常認真,並且也盡可能的讓張克儉明白了他太子姐夫的用意。


    他這個人就是太愛耍小聰明了,要知道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傻子,想要活的久一點那就永遠要把自己放在比別人笨的位置,盡可能做到隻拿自己分內部分才行。


    再看張克儉,隻見他臉上的表情從最開始的掙紮、困惑,逐漸變成了明悟和放鬆,最終長舒了一口氣。


    看到這裏楚蕭暗自點頭,張克儉就是一直都在鑽牛角尖,認為隻要自己耍點小聰明就能賺到很多錢,現在他總算是放下了,沒看到麽,隨著他這口氣舒出,他滴流亂轉的眼珠子都正色了許多。


    說話間張克儉就要拱手稱謝,可還沒等他拱手楚蕭就把他的手按了下來,甩手從懷裏抽出一張信封就塞給了他。


    “行了,早給你準備好了,這裏麵是如何把麵條做成軍糧的方法,還有一些麵粉和大米的脫水保存技術。”


    “收好嘍,迴去把樣品弄出來,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去檢驗。”


    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人家少國舅都請客逛青樓了那也不能硬挺著不答應,雖說這其中有一多半是為了報太子的恩,但楚蕭其實一開始也動搖了。


    張克儉如獲至寶般千恩萬謝的給楚蕭拱手稱謝,隨後連車都不坐了,直接從馬車上跳下去就直奔皇城而去。


    楚蕭非常想提醒他這輛馬車是他的,但張克儉就像是狗攆兔子一樣,生怕楚蕭再把給他的信封再收迴去,跑的那叫一個快,一溜煙就沒影了。


    望著張克儉離去的背影楚蕭手還沒放下,而一旁半晌沒開口的朱瞻基終於鬆了口氣,拱手對楚蕭道:“蕭哥兒,我替我娘在這謝過你了。”


    方才半晌他都不合適說話,畢竟張克儉是他的親娘舅,幫裏幫外都不合適。


    如今楚蕭念著他爹的知遇之恩提攜了張克儉,從今往後他娘也不必為這個弟弟操心了。


    皇家人就是不實在啊,幫了你這麽大的忙放著家裏那麽多真金白銀不給點,光是一句感謝的話就算謝過了,老朱家在摳門這方麵還真的是一脈相承。


    了卻一樁心事咱們的楚大伯爵心情也看開了許多,誰讓唯獨自己是小人呢,你們都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君子。


    李祺這下算是完成人生逆襲了,媳婦也算有了,迴頭再把老娘接到順天,這就算是人生贏家。


    於謙是個命苦的,看著人家媳婦老娘一應俱全,他隻能幹瞪眼。


    說著,同情心泛濫的楚爵爺就忍不住安慰兩句道:“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人間無孝子。”


    “謙哥兒,看開點吧。”


    拍了拍於謙的肩膀,楚蕭忽然想起皇帝不是讓他去太仆寺養馬麽,這怎麽剛去兩天就迴來了,而且還直接去了鄭和家裏,找他是一找一個準。


    這不問還好,聽完後咱們楚大伯爵立刻暴跳如雷。


    哪成想,於謙這貨是去太仆寺養馬了沒錯,但沒去兩天太仆寺的禦馬都讓他養的有好幾匹開始拉痢疾,馬倌上報到皇帝那,皇帝連養馬都嫌他晦氣。


    “陛下說了,太仆寺的禦馬都金貴得很,讓我去你家先當個馬夫,用你們家的馬來練練手,你們家的馬都是下等馬,養死了他老人家也不心疼。”


    楚蕭這個氣啊,合著是連養馬皇帝都嫌他晦氣,可你晦氣就算了,把他扔到我府上是咋迴事。


    太仆寺的禦馬金貴,我堂堂文安縣伯家裏的馬就該死唄,養死了我心疼!


    於謙倒也幹脆,絲毫沒在意楚蕭暴跳如雷的表情,一拱手便開口道:“有勞了,楚爵爺,我於謙一生漂泊無所謂,陛下讓去哪我就去哪,以後就勞煩你收留了。”


    楚蕭氣的血管猙獰,朱瞻基在一旁憋著笑,連忙轉移話題道:“蕭哥兒,今天是李兄跟弟妹的大喜之日,不易動怒,正好你送首祝詞給他們,過些天咱們好去祝賀。”


    楚蕭牙齒咬的咯嘣作響,剛壓下去的鬱悶再次被挖出來,一字一句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賣唱的配這群偽君子,嗯,很合適。


    沒理會兩人尷尬的表情,楚爵爺一腳把於謙踹下馬車,太孫他不敢踹,用調教廚娘的理由威脅著朱瞻基下了車後,咱們楚大伯爵直接叫囂著讓車夫直奔楚家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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