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鼓聲敲了三下。


    各家酒樓、客棧的燈火依次點亮,跑堂的夥計們忙著燒水,給今日要進宮參加殿試的舉子們準備早飯。


    天還沒亮,禮部的官員就來了。


    五城兵馬司的兵將們穿著甲胄,將橫刀插在護腰板帶上。


    客棧掌櫃和夥計們前後忙的不管有一絲大意,今天可是各家考生最重要的日子。


    畢竟不是誰都有資格能見到皇帝。


    那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老爺下凡啊。


    沒有人權啊。


    楚蕭還沒睡醒,就有禮部的官員站到床邊來喊話。


    渾渾噩噩的起了床,任由宮裏來的宮女們給他在床邊擦臉。


    柳樹枝搗爛了在牙齒上來迴摩擦,苦澀的味道都沒有趕走他的睡意。


    穿著就有講究了。


    會試前三的考生就已經能稱作天子門生,所以今日進宮殿試的衣服,必須得穿羅衫。


    腳下換上厚厚的鹿皮靴子,直到宮女要給他臉上擦胭脂,楚蕭才驚醒。


    擦什麽擦?


    好好地男兒郎,非得學什麽女嬌娥。


    宮女們都滿臉遺憾,覺得他應該能打扮得更漂亮一些。


    三兩口吞下一個饅頭,一碗稀飯。


    等到肚裏有食了,楚蕭才感覺靈魂又迴到了身體。


    由於還沒到開市的時間,整個東華門外都靜悄悄的,隻有一輪顏色寡淡的月牙掛在天上。


    天殺的。


    古代的文人趕考都這麽辛苦麽。


    現在的時間,放到後世的話也就淩晨四點多,這就要去參加殿試了?


    剛一出門,就碰到了同樣身穿羅衫的於謙和李祺。


    於謙還好,審美很正常。


    轉頭一看,就見李祺臉上畫的粉撲撲的,不知是擦了多少胭脂。


    簡直沒法看。


    看到楚蕭投來嫌棄的眼神,李祺還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道:“怎麽,臉上擦胭脂不好看?”


    “好看。”


    楚蕭別過頭去道:“你別轉過來看我就行...”


    剛要說話,一名名禮部官員忽然上前打斷道:“三位相公,時候不早了。”


    “其他貢生也已經相繼出發,您三位得早點進宮了。”


    看見有人來阻止他們說話,楚蕭知道這是朝廷已經出了殿試考題,禮部要阻止貢士們互相交流。


    本來他還有意,在殿試開始前勸解一下於謙,盡量不要在文章裏褒貶皇帝遷都和連年苦戰的話題。


    畢竟,於謙的性格就是如此。


    雖說這些時日以來,他已經有意無意的給於謙和李祺扭轉過觀念。


    但李祺還好說,他誌不在此。


    可於謙這種粉身碎骨渾不怕的性格,難免會克製不住的借題發揮。


    都是相處了一個多月的朋友,他也不想看著於謙身陷囹圄。


    不過現在說什麽也來不及了。


    禮部官員和周圍的兵將各個盯著他們,無奈楚蕭隻能跟著眾人往皇城走。


    天蒙蒙亮。


    腰間掛滿鑰匙的仿官,便逐一打開了東華門大街的各道坊門。


    禮部官員畫了押,便帶著楚蕭等人進了正門。


    永樂年間規定,品級不到正四品的官員沒資格在天亮前開正門。


    否則,便是流三千裏。


    三千裏,還都是窮鄉僻壤,保準你還沒到地方就卒了。


    但今日不同,正日子啊。


    今天是貢士們進宮參加殿試的日子,將來都是天子門生,今天自然要從正門走。


    轉出東華門就來到了前門大街,街上隻有兵丁在巡視。


    驗過身份後,五城兵馬司的兵將齊齊行禮。


    留下兩位禮部官員,帶著楚蕭三人繼續往前走。


    殿試考場設在保和殿,那裏是曆來殿試會場,也是皇帝設宴招待文臣武將的地方。


    楚蕭他們要和其他貢士一起在皇宮正門匯合,穿過禦前道才能進去。


    街上車馬越來越多,見到由禮部官員領著的貢士們紛紛停車下馬,等貢士們目中無人的過去,才敢動身。


    皇城到了。


    遠遠的就看見門口燈火通明,人頭湧動。


    各家的貢士,都在互相拱手,一派和氣。


    顯然,這些貢士都在等候楚蕭他們這會試前三甲。


    他們不來,皇城不開,任何貢士都進不去。


    今日裏,也隻有楚蕭三人才能身穿羅衫,其他的貢士無論是第四名還是最後一名,都隻能穿清一水的貢士服。


    這不,陳諤就是第四名。


    再次見到這個死硬派的祖師爺,楚蕭隻想躲他遠遠的。


    不是怕,是惡心。


    傻是一種病,跟這種人走得太近容易被傳染。


    到時候,指不定哪天就混上一身囚服了。


    可陳諤看到他,卻帶著一臉糾結的表情主動走了過來。


    不,確切的說不是看到他,而是看到他們三個。


    特別是看著李祺的眼神,仿佛是李祺搶了他多珍貴的東西一樣。


    往那一站,也不說話。


    就湊在他們三人身前,好似要跟其他貢士劃清界限一樣。


    明白了。


    這貨是在記恨李祺奪了他會試前三的名次。


    要不是太子特赦讓李祺進場考試,今日的貢士第三名就該是他。


    想到這,楚蕭又往旁邊躲遠了些。


    要說陳諤這種人還真是死硬,腦筋也是那種轉不過彎來的鋼筋。


    在他的觀念裏,依舊秉承著賤籍者不得入仕的觀念。


    時間很快到了。


    禮部官員和城門口的禁衛軍將士交接了文書,立刻有人扯開嗓子高喊。


    “開宮門!”


    宮門緩緩打開,全身甲胄的禁衛軍站立兩廂,空出正對禦前道的宮門。


    接著,立刻有人帶領禮部官員和眾多貢士進入城門,沿著禦前道一路往裏走。


    保和殿就是進入皇宮後的第一座宮殿,後麵是奉天殿與中和殿,再往後可就不是外臣能偷看的地方了。


    貢士進殿是有順序的。


    由會試前三走在最中央,左右兩側分別是禮部官員和禁衛軍領著。


    其他的貢士,則隻能跟在後頭。


    前後有序,要按照會試排名進入。


    但陳諤非要挑戰一下,硬往前走了幾步和楚蕭三人並排。


    看得出,他真的非常窩火。


    但楚蕭可不會管他這些,他自己現在都還自身難保。


    看樣快到保和殿了,他現在也猜不出殿試會出什麽考題。


    會試自己不知怎麽的,稀裏糊塗得了個第二。


    會試自己都一塌糊塗,殿試就更別說了。


    天殺的八股取士。


    萬一到時自己被查出是濫竽充數,那就麻煩了。


    可麻煩也沒轍,貢士的隊伍還在前進。


    保和殿立於一百零八節台階之上,站在台階下隻能看到犄角飛簷。


    簷首的吉獸狻猊,獬豸在微明的天光下顯得威風凜凜。


    這就是老話裏說的五脊六獸,其實是好話。


    “貢士進殿!”


    就在這時,保和殿內傳來了太監的聲音。


    就這一句,就不得不讓楚蕭佩服。


    宦官那尖銳的嗓音,硬是讓他喊出了洪鍾大呂的味道。


    人才。


    但這種人才,他得躲遠點。


    楚蕭隨著人流往上走。


    明顯是剛上完早朝,進了大殿後楚蕭便感覺到了有些擁擠。


    能不擁擠麽。


    平日裏文武百官都進來還算寬敞,但同時又擠進來數百名貢士不亂才怪。


    但這就很好的體現出了古代人的紀律性。


    文左武右,百官很快就排列好了位置,順著大殿牆根地下陸續出去了。


    皇帝出來了。


    攙扶他出來的還有前段時間才見過的太子。


    那個站著的老太監是誰?


    督主褚成仁!


    可他的眼神不看皇帝,往下麵的貢士堆裏瞟什麽?


    不會是在找我吧?


    楚蕭趕忙看向皇帝,生怕和褚成仁對上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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