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前麵半男半女的那人有些麵熟,礦監不禁拱手道:“賈公公別來無恙。”


    那個被叫做賈公公的人愣了一下,不敢正視礦監,扭過臉慌亂道:“你認錯人了,這裏沒有什麽假公公,隻有一個叫賈全的廢人。”


    大武王朝新皇帝登基,皇宮裏的太監必然要清洗一番,換上新皇帝信得過的人馬。


    古聖超上下打量此人,當初他夜探皇宮並沒有見過他,想必不是老太監溫哲的親信,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這裏,早在那次清洗中丟了性命。


    “相逢何必曾相識,在下曾經夜探皇宮,你我雖然未曾謀麵也算是老友了。現今各為其主,打打殺殺的反倒傷了和氣,有話好說。”古聖超當下收了寶劍,笑盈盈望著他們。


    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突然消失,賈全有些錯愕,他思忖片刻忽然朝眾人拱手道:“多謝大家抬愛,我賈全這就告辭了。”


    他不等迴複,竟然自顧自離開,一個人沿著羊腸小路縱馬遠去。


    賈全的不辭而別,讓所有人感到意外,尤其是煤礦出來的這些人,麵麵相覷越發的莫名其妙。


    “走吧,縣令還在府衙等候,我們公務在身先辦正事當緊。”古聖超朝呂守文使眼色。


    使團中有探路的斥候和向導,早就稟告了日暮前可以到達縣衙。


    呂守文會意,高高舉起旌節往迴返,古聖超斷後。


    賈全的溜之大吉,古聖超的神勇,加上聽聞他們是縣令的貴客,讓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那些人一下子沒了主意,眼睜睜望著他們遠去不敢造次。


    天高皇帝遠,越是偏遠地區,小小衙門的權限越大,反而比京城的高官要管用許多。


    中途耽擱了時辰,等到使團一行安全到達縣令府衙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


    早就有人通報了縣令,率領大小衙役在路邊迎候,安頓好使團的住宿,擺了豐盛宴席款待使團成員。


    上百人不可能同時在衙門就餐,大多數就在客棧就地招待。


    正使加上副使共九人,他們代表了使團來到縣衙和縣令共赴宴席。


    正使呂守文理所當然坐在首座,縣令旁邊作陪,其餘八人分別落座。


    宴席未開,絲竹聲先聞,幾名歌姬在席下翩翩起舞烘托了氣氛。


    縣令舉杯相邀:“各位大人光臨,一路辛苦,我代表全縣的百姓敬大人們一杯。”


    眾人飲酒,婀娜侍女負責上菜。


    經過門口時候,端了托盤不方便進出,都是護衛站在門外幫著開門和關門,保證外人看不到裏麵。


    就在房門的開合之間,護衛總是不經意撇上幾眼。


    京城來了大官,下人出於好奇多瞧幾眼也是正常,可是此人目光炯炯,氣息沉穩,古聖超不免注意到他,多瞅了幾眼。


    縣令留意到他的異樣,端起酒杯道:“窮鄉僻壤沒有什麽漂亮的姑娘,讓大人見笑了。”


    “哪裏、哪裏。”古聖超打岔道:“我倒是找到一個,就是剛才端菜的女子,從身後看也是標誌,難得的美人。”


    縣令喜上眉梢:“大人好眼光,那女子是當地翠紅樓剛調教好的花魁,我怕擾了大人們吃酒的雅興,特意讓她上菜。大人若是喜歡,一會兒就讓她給大人暖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呂守文話入正題:“我們在路過貴縣時候,看到了一座正在開采的煤礦,並不在朝廷名冊當中,我們一行正要詳細查詢,被人暴力阻攔,不知縣令知否?”


    “不可能,我的轄區最是清楚,怎麽會有這等事情發生,煤礦是朝廷專營,私自開采要掉腦袋的,肯定是你們看走眼了。”縣令腦袋搖得像是孩童的撥浪鼓,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他這樣極力否定,反而是在掩飾著內心的恐慌,必定有不可告人之處。


    呂守文試探道:“難道是底下人背著大人偷偷摸摸搞事情,要不然咱們明日一同查驗,不知大人可否同行?”


    “好,一言為定,喝酒。”縣令答應的倒是痛快,沒有絲毫猶豫。


    有歌舞為伴,眾人喝到深夜才作罷,三名副使早就醉酒不省人事,大家被人攙扶著迴到住所休息。


    客棧就在不遠處,他們卻來到後麵的一座粉色花樓裏。


    花樓三層,圍在高高石牆裏,隻有一個大門可以出入,安全又保證了住宿者的隱私。


    古聖超被人攙著來到三樓,推門進入客房睡下。客房有人事先點了油燈,裏麵還有一個單間可以洗澡,考慮周到。


    一路風吹日曬,身上也汙穢不堪,他正要脫衣清洗,房門輕輕推來,一妙曼女子走進,款款施禮道:“大人一路辛苦,聽說大人專門點了小女子,讓奴家伺候大人歇息吧。”


    “不用,請迴吧,我要衝涼泡澡。”古聖超果斷拒絕,他也沒有料到,隨口一句就讓縣令當了真。


    女子反手關好房門,輕輕插上門栓:“大人不必拘謹,有奴家陪伴,保你逍遙自在。反正這裏也無人打擾,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同風流快活豈不是正當時。”


    說罷,女子上前就要給他脫衣。


    有了和柳惜眉交往的經曆,古聖超知道她們許多也是被逼無奈,對這些風塵女子並沒有偏見。


    他攔下女子道:“請姑娘自重,你若是苦於逼迫,今晚就在我這裏安歇,我不會為難你,你若是不知好歹,我即刻把你扔出去。”


    女子一雙大眼望著古聖超,淚珠撲簌撲簌落下,立在當地無聲抽泣。


    見到對方如此委屈,古聖超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坐立不安。


    “好了,去留由你,我也不強迫,隻是我進去泡澡,你不要來騷擾我就行。”


    古聖超進了單間找到燭台點燃,關好門慢慢泡澡。


    等到他清洗掉滿身汙垢,穿好衣袍來到外麵客房,女子依舊盛裝打扮,停止了哭泣坐在床沿默不作聲。


    “床給你留下,我在地上睡覺即可。”


    古聖超抱起被褥平鋪到地板,他剛要躺下,女子卻率先睡到那裏。


    對於女子的再三無禮,古聖超忍無可忍,指著她怒道:“你,有完沒完了?”


    麵對古聖超的斥責,女子這次沒有掉眼淚,抿了一下嘴道:“我知大人是好心,我睡這裏,大人一路鞍馬勞頓,請大人床上歇息。”


    原來是這樣。


    女子的好意讓古聖超意外和感動,他歎息一聲道:“你們姑娘家身子弱,我一個粗人皮糙肉厚睡哪裏一樣,這個地方留給我正好。”


    “我不,大人若是憐憫我,咱們就一起睡床上。”


    女子唯恐古聖超誤會,解釋道:“我保證乖乖聽話,大人讓我幹什麽我就做什麽,絕不胡來。”


    看女子的表情真誠不像是撒謊,古聖超便答應下來:“聽你的,咱們一起睡床上。”


    女子高興起來,抱了被褥在床上鋪好,等古聖超和衣睡下,這才吹滅燭火小心躺在床的另一側。


    古聖超睡不著,感知到窗外有人在偷聽,估計是縣衙或是女子一夥的人。


    “外麵有人偷聽,咱們假裝應付,你懂嗎?”古聖超在女子耳邊悄聲叮囑。


    女子點頭:“我懂。”


    “你個小浪蹄子,服不服?”古聖超聲音突然提高。


    女子在床上起伏,故意弄出聲響,嬌聲喘息:“大人輕點,奴家受不了。”


    外麵那人在走廊走了一遭,躡手躡腳下樓去。


    “可以了,外麵的人已經走掉。”古聖超低聲交代。


    女子安靜下來,羞愧道:“奴家剛才失態,讓大人笑話了。”


    古聖超雙手放在腦後,幽幽道:“我猜測剛才是有人怕你們不肯就範,暗中檢查吧。”


    女子“嗯”了一聲:“他們是翠紅樓的人,專門暗中打探我們是否配合,凡有不聽話的姐妹,迴去後都會受到折磨,直到聽從他們安排為止。”


    “縣令在翠紅樓裏也有入股?”這些女子的遭遇,古聖超稍微思索便知原委,沒有縣令的允許,她們今晚絕對不會不請自來。


    “有,占股多少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女子輕聲答複。


    在這樣偏遠縣城,縣令當真是百姓的父母官,擁有著絕對權力,掌管著所有人的生殺大權。


    “縣令也染指了其他行業吧?”古聖超隨口問道,他也不指望女子真的知曉。


    孤男寡女躺在床上著實尷尬,無聊打發時光而已。


    女子轉過身,盯著古聖超道:“不知大人官職高下,可否能為小女子做主?”


    古聖超詫異,他聽出了女子的不安,以及對這個世道的憤懣。


    “我是皇帝身邊近臣,深得聖上信任,這次出使北胡路過這裏,姑娘有什麽冤情盡管開口,我一定想方設法為姑娘沉冤昭雪。”古聖超坐起,一本正經為女子保證。


    女子起身,款款拜倒在古聖超麵前:“我相信大人是個好官,請大人替小女子做主。”


    夜幕中看不大清楚,但是能感受到女子的那份真誠。


    她明顯動情,落下了感激的熱淚。


    “快快請起,小心隔牆有耳,小聲說便是。”古聖超攙扶起女子,讓她坐到床邊慢慢講。


    女子坐下,取出手帕擦拭淚水,輕聲道:“小女子名叫董娥,是當地董村人士,日子雖然清貧,和父母兄長一起耕作倒也逍遙自在。”


    “前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縣衙說是體恤民情讓我們可以借錢度日,免去了外出逃荒的風險。包括我們,村裏百姓基本上或多或少都借了銀子。去年收成不錯,我們想著還了欠款就能過上正常日子。”


    “哪曾料到縣令說那是高利貸,利滾利我們要還欠款的好多倍才行。我們還不上欠款,父兄都被強行押到煤礦受苦,說是用勞力抵押欠款,何時還了何時迴家。”


    “他們見我有些姿色,就抓來翠紅樓賣身,家裏隻剩老母親,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董娥說罷再次拜倒:“懇請大人去我家裏探訪,若是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願在世上苟活受苦,隨家人一起而去,免去了諸多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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