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坊的聲勢越來越大,半年後已經聚集了上萬名客商,連帶著周邊房屋、客棧的價格都是大漲。


    第一批進來的客商,是牧族人。當時已是冬季,他們在草原上原本無事可做,但今年卻有了賺錢的好途徑。把牛馬羊、皮毛、肉幹、奶皮子運到洛城,減去損耗和路上的費用,還有一倍的收益。迴去時,再把車上裝滿瓷器、絲綢、茶、鹽等等,又是至少一倍的利潤。


    而且相比草原上的冰天雪地,洛城依舊溫暖如春,借著生意前來過冬的牧族人越來越多了。


    洛城人也開始習慣並接受了這些異族,盡管他們一貫不太瞧得起這些蠻荒之地的來客,但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酒樓、青樓、賭坊裏到處都可以看到這些牧族人的身影,他們不怎麽流利的夏國話,大家聽起來也越來越親切了。


    賺錢的事總是傳播的特別快,沒過多久,山族、漁族的商人也開始多起來,周國人雖然來得晚,但人數增長很快。更有甚者,連商國都有人過來做生意了,但他們不敢用自己的真實身份,基本都是冒充周國人,以免引起夏國人的憤慨。


    慕容明道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些了,現在每個月進賬的銀子都有兩三千兩,等規模全都起來,預計會有上萬兩,減去各項花銷,一年下來淨剩三四萬兩不是問題。更何況,四海坊對各行各業的拉動作用是非常有效的,整個洛城都變得熱鬧起來,人們的眼神中又看到了數年不見的亮光。


    這一日,慕容寬傳旨,讓慕容明道進宮,大夏皇帝要親自為四海坊慶功。


    進入宮中,慕容明道便感覺和上一次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太炎宮前,侍衛明顯多了不少,仔細一看,靠近宮門的幾個竟然是女侍衛。太炎宮裏的陳列擺設整個都換了,原來穩重的黑紅色變成了以木本色為主,中間點綴著大紅和明黃。


    叩拜過後,慕容寬滿臉笑容,看起來興致很高。旁邊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是上次見過的秦王慕容廣,另一個是位年近5旬的太監,慕容明道認出來了,這就是掌管內宮的太監總管薛力士。


    據說薛力士原本是前朝慈寧皇後身邊的人,慕容寬年幼的時候,沒少被慈寧責罵,多虧薛力士在旁邊周旋,讓慕容寬少受了不少苦。後來薛力士得到了慕容昭的賞識,成為貼身侍候的大太監。期間,薛力士一直暗中庇護慕容寬,慕容寬能登基為帝,薛力士居功至偉。現在薛力士不僅統領大內,青衫衛也是由他掌管,可謂慕容寬手下第一親信。


    慕容明道上前給秦王叩頭,被慕容廣伸手攙起,說:“耶律大人,現在是宴席之上,不必多禮。”


    薛力士卻起身先向慕容明道施禮,慕容明道趕忙攔住,口中說道:“薛總管,這我可受不起。”


    “耶律大人,我眼見著聖主日夜操勞,為了民生常常夜不能寐。直到近日四海坊越來越好,白花花的銀子一箱箱入庫,救了多少老百姓的急啊,聖主這幾天是真的高興,這要感謝大人啊。”薛力士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堆到了一起。


    “不敢、不敢,這都是按照聖上旨意來行事,我隻不過是個跑腿的,哪敢擔什麽功勞?”


    “都別說了,今天要為耶律大人慶功,上酒!”慕容寬一揮衣袖,幾個太監趕忙開始上酒菜。


    酒杯端起來,慕容明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他心中一動。待酒入喉,果然是雪燒春!


    看他露出了驚詫的神色,慕容寬哈哈大笑,說:“請耶律大人吃飯,當然得知道你喜歡喝什麽酒了,這是我特意讓人去青花樓買迴來的。”


    慕容明道心裏陣陣寒意,看來慕容寬已經把他所有的事情都調查過了,不知是否連牧族那邊都做了探訪?


    “多謝陛下體恤!”慕容明道站起身,施了一禮。


    “別這麽多禮了,今天咱們不講君臣,誰要是再這麽婆婆媽媽的,誰就自罰三杯!”慕容寬故作嚴肅地說。


    慕容廣問:“這是什麽酒啊,這麽大的酒勁,又這麽香?我還是第一次喝呢。”


    “迴秦王,這是青花樓的雪燒春,是他們自家釀的燒酒,一杯要抵得上平常黃酒五六杯。”慕容明道迴答道。


    “這酒真是好東西,我昨天先嚐了一下,結果剛喝了三五兩就有了醉意,估計喝上一斤就得倒下,要是喝黃酒,那可是三五斤都不礙事的。我問過,這個酒2斤糧食出1斤酒,黃酒則是半斤糧一斤酒,按照一杯雪燒春抵得上五六杯黃酒來算,以後我們夏國人都喝雪燒春,一年下來得省多少糧食啊!”慕容寬顯然之前已經算過這個賬,說起來如數家珍。


    薛力士說:“這酒不但能省糧食,而且體積小,便於運輸,這也能省下不少人工和運力,確實是個好東西啊。”


    “嗯,同天,我知道那個青花樓的老板娘和你關係不錯,能不能去和她說一下,以後所有的雪燒春都由朝廷統一收貨,她們盡快把產量做上來,有多少朝廷要多少。以後,各級部府都改成喝雪燒春,我們還要把這酒賣給其他國族,肯定能賺大錢。”


    “迴陛下,那雪燒春是由青花樓老板娘的父親釀製的,隻是個小作坊,一年隻能釀出來一兩萬斤,恐怕短期內產不出這麽多酒來。”


    “這個好辦,宮裏出錢,借給他們一萬兩銀子,再多雇些人,擴大下場地,等賺了錢再還朕就是了。”


    慕容明道跪倒謝恩,卻被慕容寬揪住了,說是繁文縟節,罰酒三杯。


    酒酣時分,一列輕紗女子出來歌舞助興。這些女子仍然不著內衣,外麵的紗衣半隱半露,燈光下更顯得嫵媚動人。和上次相比,這些女子的舞姿顯然更加純熟,跳到興起時,大半個雪白的身子都露在外麵,連秦王慕容廣都瞪大了眼睛。


    慕容寬坐在那裏,表情反而冷淡了許多。一曲跳罷,他揮了揮衣袖,讓舞姬們都退下,口中道:“庸脂俗粉,來來迴迴都是這些,無聊。”


    “皇兄,這已經是我大夏國的極品了,恐怕很難再有更好的舞姬了”,


    慕容廣說。


    “國力空虛,這歌舞也是看起來一副窮相,處處都是小家子氣。”慕容寬搖著頭說。


    慕容明道不好接話,隻是坐在一旁聽著。


    “同天,你說我大夏國為什麽現在這麽窮?”慕容寬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問慕容明道。


    “平野之戰,損失巨大,需要時間來修複,確實不是三年兩載就能完成的。”慕容明道小心迴複說。


    “這隻是一個方麵,但還有很重要的其他方麵,你這麽聰明,肯定知道,願不願意告訴朕啊?”


    看著麵帶微笑的慕容寬,慕容明道確實有些犯難了。這個話題太過敏感,但慕容寬顯然是有意把他逼到死角,要讓他無從躲避。


    慕容明道站了起來,整整衣服,麵色肅然,說:“迴陛下,現在修生養息需要時間,這是短期難以改變的。但確實大夏還麵臨著另一個難題,如果能夠解決,三兩年內國力就能站上一個大台階。”


    “好,就要你這句話,繼續說。”慕容寬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


    “現在夏國最大的症結,就是腿比腰粗!國庫一年不過兩百多萬兩銀子的進項,但三大世家、四大財閥、九大王爺每年的收入卻可以達到四五百萬兩,是朝廷的一倍還要多。


    三大世家和四大財閥,生意覆蓋了夏國從農林牧漁到衣食住行,這些都是要交稅的,還好。但依大夏祖訓,王族人等不但不交稅,而且從10歲開始便可以領月錢。曆經200年,現在遍及全國的皇族已經有十數萬之眾,不管是應征的稅款,還是實發的現銀,都是巨額數字,這是大夏國庫空虛的重要原因所在。”


    “說得好!”慕容寬跳了起來,大聲道:“終於有人敢對朕說這些話了!十幾萬人啊,不交稅、不納糧,還要月月給例錢,就因為他們姓慕容嗎?豈有此理!這些人,就是大夏這棵參天大樹上的蛀蟲,早晚得把我大夏的根基給啃光了!”


    旁邊的秦王慕容廣嚇得一哆嗦,手裏的酒杯都跌落到了地上。


    慕容寬視若不見,繼續說:“同天,你直接說,如果朕要從這些王爺身上開刀,應該怎麽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大夏百姓衣食難保之際,各王族自當應為君上分憂。臣建議,之前大夏都是按照人頭征稅,王族免征。從即日起,對夏國的土地、商號和各種生意做以徹查,全部登記在冊,然後征稅的時候隻以生意流水作為參照,不管屬於誰的名下,都統一收稅標準。至於月錢,建議暫時保留,等征稅的風波平息之後,再找時機慢慢削減下來。”


    慕容寬沒說話,皺著眉頭,陷入沉思之中。慕容廣卻站起身來,跪倒在地,說:“皇兄,我慕容廣第一個讚成此事。當初聖祖的安排,是為了照顧曾經為大夏江山流血流汗的族人,也是為了保證我慕容家世世代代都能有忠心耿耿的衛士。可事到如今,這些王族已經被養得除了會花錢什麽都不會,恢複征稅,不但能充實國庫,也能讓他們有危機感,多做一點正事。明天,您就派人去秦王府查賬,我帶頭響應,看誰敢反對?”


    慕容寬上前扶起慕容廣,說:“好兄弟,不枉滿宮的人,朕就疼你一個。你放心,你交多少稅錢,朕都給你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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