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看看另外三個女人,她們都是一臉的興奮,可九娘自己倒是冷靜不少,她轉過頭對慕容明道說:“您說的這些,我之前也考慮過,但府衙方麵一向管得特別嚴格,這幾門生意各有各的牌照,一直都不許混用的,最多也就可以在樓裏擺點酒席,其他生意都是不能做的。”


    慕容明道哈哈一笑,說:“這雪燒春還有多少?”


    九娘答道:“還有三壇。”


    “好,你明天派人給我送兩壇到易紅樓,我直接找東王爺要牌照。”


    九娘看他說的信心十足,也高興了起來,站起身深施一禮,說:“先生對青花樓的大恩,我等沒齒難忘。”


    慕容明道扶她起來,說:“我隻能負責跟王爺請下牌照,後麵怎麽讓客人滿意,還得靠你們把生意做好,這也不容易啊,好好準備吧。”


    師師插話說:“先生,我還是有些擔心,那日府衙派人來刺殺九娘姐姐,他們對我們青花樓一直是懷恨在心的,牌照不容易請吧?”


    慕容明道說:“我一直想跟你們說這件事來著,其實當日來刺殺九娘的,並不是洛城府衙的人。”


    四個人都吃了一驚,小小問:“那是誰啊,我們沒得罪過其他人啊?”


    “是青衫衛的人。”


    慕容明道這句話說出來,四個女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竟然是青衫衛!


    無孔不入青衫衛!


    夏國有三大世家、四大財閥和九大王爺,下麵還有眾多達官顯貴,但這些人如果你要是得罪了,還有機會賠禮、賠錢、網開一麵,但如果得罪的是青衫衛,那有可能連犯了什麽錯都不知道,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青衫衛是當年第五帝慕容啟複國後所創,最初隻是因為大戰之後餘波未了,為了加強宮中的保衛,特意挑選了一些武林高手作為皇家的貼身侍衛。


    可後來,青衫衛的權限越來越大,上可以隨意監聽各部各院各王府,下可以對普通百姓生殺予奪。


    曾經有一位駙馬,三更時候與公主口角,說了幾句對皇上的不敬之詞,五更上朝就因此被金瓜擊頂而亡。


    還有一次,幾位官員在其中一位家中飲酒,酒後亂語,對自身得不到提拔紛紛不平,認為朝中隻有那些攀附世家、財閥和皇族的人,才有機會節節高升,哪怕自身是個庸才。


    結果說話間,突然從窗口跳進一名青衫衛,強令幾人跪地給自己掌嘴,再三保證絕不再胡說後,這人才揚長而去。幾個人紛紛慶幸,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四女聽說當日前來行刺的竟然是青衫衛,頓時呆坐當場,都心想幸虧是遇見了這位耶律同天大人,才得以保全性命。


    九娘擔心地問:“那以後青衫衛會不會還找我們的麻煩啊?”


    “放心吧,他們不會了。當日青衫衛刺殺於你,是為了阻止大家遊街追款,這些後來都成了事實,再行動就沒有意義了。而且當下還要靠青樓賺錢,隻要以後沒有新的大事發生,青花樓就會是安全的。”


    四女這才放下心來,慕容明道為了緩解一下氣氛,說:“隻喝酒單調了些,如是能否為我們高歌一曲呢,讓我也飽飽耳福?”


    如是站起身來,點頭應允,從桌上取出一張古琴來。慕容明道雖然對琴並不了解,但見琴形古樸、溫潤厚重,便知道不是凡品。


    如是輕撫琴弦,第一聲響起時,屋子裏瞬間為之一淨,連燭光也亮了不少。琴聲如水,慕容明道感覺整個人都被滌蕩了一番,身子都為之一輕。


    如是麵上已經沒有了羞澀,二目凝視前方,整個人都似乎放出光來。她開口唱道:“昔日君如石,妾身似蔓依,地盡天了,隻堪一笑,君心在我心。今日石已去,戰消人負期,金戈如山,隻身骨寒,欲暖羅帳人無覓,月落花不啼。”


    歌聲如天籟一般,聽者都癡癡地望著如是,一時不知身在何處。慕容明道不知不覺中,發現自己眼睛已經變得濕潤了。再看那三個女子,更是淚流滿麵,卻忘記了擦拭。


    “先生見笑了。”如是站起身,對著慕容明道深施一禮。


    慕容明道站起還禮,問道:“如是不僅琴歌冠絕天下,而且這首曲子的意境,也不是尋常女子在閨中可以寫得出的。敢問,如是也有親人去了平野嗎?”


    “我父親原本是嚴大將軍的副將,未婚夫君則是大將軍的貼身侍衛,大將軍隻身調迴洛城,他們被留在平野,全都戰死了。我的琴就是未婚夫君所授,他年少時琴聲便已名動各國,我難及其萬一的。”如是聲音平淡,眼睛望著琴,似乎那琴弦上還有故人的餘音。


    “難道你是魚子期的未亡人?”慕容明道大驚。


    聽到魚子期三字,如是身子微微一顫,低頭又施一禮,說:“多謝先生還記得子期的名號。”


    “一代國手,竟然持戈上陣,真是暴殄天物啊!”慕容明道長歎一聲,又問:“我聽說子期國手是宇文家的女婿啊,如是是宇文家的人?”


    “我的全名叫做宇文如是。”


    “怎麽會?”慕容明道更加驚詫,宇文家是洛城四大財閥之一,和華家、徐家、洪家並稱,怎麽會讓自己家族的女孩淪落青樓?


    “我父親原本是宇文家的一個旁係,在家族中並無多少地位,幸而能追隨嚴大將軍,才在族中有了些許威望。但平野大戰之後,都在傳是因為原來嚴大將軍的部將有意擾亂軍心,才導致40萬將士陣亡沙場。我和我娘被趕出了宇文家,連撫恤銀子都被家族沒收了。我娘哭瞎了眼睛,又身患重病,無奈之下我隻能投奔青花樓。幸虧九娘照顧,才能賣藝不賣身,保得清白。”


    如是的聲音越來越低,慕容明道聽在耳中,每一個字卻是越來越重。那些埋骨青山的忠魂,如果知道家人會有這般慘痛的遭遇,他們該怎樣看待自己的犧牲呢?


    想起那40萬埋骨平野的戰士,慕容明道眼神黯然,長歎了一聲,一口氣幹掉了滿滿一碗雪燒春。


    九娘也歎了一口氣,她看看慕容明道,又看看低著頭的如是,走過去,扶著如是的肩膀,對慕容明道說:“耶律先生,如是是個好姑娘,從任何角度來說,都不應該在青花樓裏長待。


    我盡力讓她隻賣藝,但這樓裏達官顯貴每天進進出出,總有我惹不起的人物。我也不知道能把她的清白,保留到何時。


    我聽說先生一直都是單身,身邊總該有一個照顧您起居的人,如果您不嫌棄,就把如是收了吧,哪怕隻是做個妾,對這孩子來說,也是修來的福分了。”


    慕容明道麵色一紅,沉默了片刻,才說:“實不相瞞,我修煉的功夫是不能近女色的,真不是看低如是,是我自身的情況比較特殊。”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來,遞給如是,說:“這個你先貼補一下家用,再不要出來獻藝了。用不了許久,我會給你找個可以托身的好人家的。”


    如是苦笑了一下,輕輕推迴了銀票,說:“多謝先生厚愛,如是自幼承父親教誨,絕不受他人施舍。不管以後所遇何事,如是都會靠自己來謀生,請先生放心。”


    慕容明道知道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看起來柔弱,但外柔內剛,心裏不禁有些心疼於她。但他此時絕不可以帶個人在身邊的,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九娘說:“先生,您的善心我替如是心領了,這孩子就是這個性子,從來都是靠自己。我會盡力照顧好她的,您早日幫她找個好人家吧,我這裏進進出出的人雖多,但沒有一個配得上如是的。”


    慕容明道心裏也有些不舒服,在這亂世之中,一個才藝身貌如此出眾的女孩,想保住清白,絕不是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便會惹大禍上身,還不如普通女子安全。


    也許隻有等到太平盛世,家家都能安居樂業,才能實現人人開心幸福吧。


    慕容明道笑笑,說:“九娘,這銀子拿出來了,我就不能再收迴去。這樣吧,青花樓改造的地方很多,需要用錢的地方就更多了,這些錢就算是我入了一股,以後賺了錢,你們給我分銀子就是了。”


    九娘再三推阻,無論如何也不收這銀子。


    慕容明道苦笑著說:“那這樣吧,這錢就算是我借給青花樓的,你們先用著,等各個生意都能開張,賺到錢之後,按照5厘月息連本帶利還給我吧。”


    九娘見再不收就有點失禮了,青花樓要想重新打造新生意,也確實需要用不少錢,這才把銀票收了下來。


    慕容明道說:“這雪燒春真是人間絕品,我現在就已經感到有些頭重腳輕,明天府衙還有事,我先告辭了。”


    九娘說:“天太晚了,這酒的後勁很大,先生不如就留在青花樓過夜吧,讓師師和小小照顧您。”


    慕容明道哈哈大笑,說:“酒是好酒,但還喝不倒我。等你多釀一些,咱們再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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