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聞言沉默了,雖然沒有真正打過交道,可他整個少年時期都與張居正息息相關。因為有張居正改革成果,張壽峰才舉家進京,旅京六年,張介賓結識之人,無不與張居正有關。


    這個一位不世出的救時宰相,都沒能徹底扭轉局勢,也沒改變宗室繁多,漸成大明毒瘤之弊。


    張居正之後,還有誰能完成這一壯舉?


    “省勿兄,幸虧有你相助,又得王老先生點撥,不然我就隻有抓瞎。即便能完成任務,也會再添諸多波折。”張介賓由衷的感激道。


    李應試卻笑道:“會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風格,你與人和善,熱衷結交朋友,不愁無人相助。”


    張介賓哈哈大笑,意氣風發道:“那就讓我們這些小人物,在這藥王廟掀起刮向京城的風,撲滅京畿時疫。”


    李應試、陳繼盛聞言都笑了。這也是他們願意幫助張介賓的原因。


    十幾年後,李應試受利瑪竇影響,不僅幫助他完成《兩儀玄覽圖》,還入了天主教。說起《兩儀玄覽圖》,大家或許不熟悉,它的前身,正是《坤輿萬國全圖》,篇幅由六幅變成八幅,內容更詳實,也更專業,更完善。後因為太優秀被珍藏,埋沒三百年,直到民國才重見天日。


    而三十年後,陳繼盛毅然決然投身毛文龍,成為其副將,為東江鎮的創立和壯大做了重大貢獻。後毛文龍死,陳繼盛繼續穩定東江諸將,直到被歸義降將叛變圍殺,相繼失去毛文龍和陳繼盛的東江鎮分崩離析,由大明海外之刃蛻變成刺進大明胸膛的毒箭。


    李應試、陳繼盛二人,或許不是將帥之才,可卻是輔助將帥最好的軍師副將。


    張介賓有此二人相助,自感得心應手,也就不為怪了。


    走在藥王廟街,說是街,其實是街沿數條路的延伸,隻見兩邊各有無數藥農,或擺著背篼,或擺著地攤,都是販賣草藥。


    其間夾雜著其他物品,要麽與藥物息息相關,要麽就是吃食,都是為藥市服務。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更有明妓暗娼活躍著。


    與昨日眾人匆忙而來不同,那時藥市正散會。而現在正是交易高峰期,賣方吆喝,買方如潮,熱鬧非凡。


    張介賓苦惱道:“人這麽多,攤位更多,店鋪也不少,你們說我們到哪去尋典科大人?”


    “去藥王廟。”


    “去找裏正。”


    李應試、陳繼盛二人同時說道。


    張介賓更苦惱了,唉聲歎息道:“同伴太能幹也很苦惱,尤其是這人還沒有過硬的身份。”


    李應試大笑,陳繼盛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說歸說,笑歸笑,張介賓支走二人,讓他們各自去藥王廟,和去找裏正。


    見二人離去後,張介賓也露出笑容來,如同昨日一樣,不再理會正事,開始不務正業起來。


    詢問藥價,了解藥市行情,品嚐藥材,大談藥性,和街上藥農打成一片,也唬得附近遊客商賈駐足圍觀。


    很快也幾人手持棍棒趕了過來,隔著十幾丈遠就開始大聲訓斥。


    人群中有人小聲說道:“杆兒頭來了,快散開。”


    張介賓心中尋思,不知來人是什麽幫會,不知是欺行霸市,還是替代巡捕?他倒無懼這幾人,若是手持刀劍,他還忌憚幾分。至於棍棒,笑話,誰沒挨過似的。


    “怎麽迴事,誰讓你們在這搭台唱戲,不知道這是藥王廟會期間嗎?咱杆兒頭發話了,誰他媽破壞廟會,爺就往死裏揍。”


    一人大喝道,眾人聞聲而散,把人群中的張介賓給顯露無疑,一老農輕輕拉了拉張介賓衣袖,被那人一瞪眼,老農欲言又止,最好輕歎口氣,獨自離去了。


    幾人來到張介賓身邊,頗有些耀武揚威道:“誰許你在這搭台唱戲的?”


    張介賓笑道:“幾位兄台,請問戲台何在?戲子何人,觀眾何在?”


    “你莫文縐縐的,會說話不?爺說你是,你就是。弟兄們,將不懂規矩之人抓去藥王廟,交杆兒頭發落。”


    幾人立刻衝了上來,卻沒有揮動棍棒招唿,而是拳腳相向,隻見張介賓行雲流水的揮拳出腳,肘擋膝磕,三五下眾人便都倒地不起。


    除了當頭那人,其餘都哭喊著求饒。當頭那人怒罵道:“瞧你們那瓜慫樣,真給爺丟人。”


    張介賓將他製服,笑著問道:“剛才為何不動用棍棒?”


    “哼,爺可是道上的人,盜亦有道,立規矩,就是用來守的。”


    張介賓頓時更感興趣了,看來他們可能不是欺行霸市,真在做巡捕該做之事。思之及此,張介賓手下一鬆,站起身又伸出手來。


    那人一愣,抓著張介賓的手一躍而起,恨恨的對同伴拳打腳踢,一個勁的罵:“爺讓你瓜慫,讓你瓜慫……”


    幾人被他打得是哭爹喊娘,一個勁保證再也不敢犯了。


    等他發泄完,張介賓才說道:“聽你口音,像是山陝一代的,為何至此?”


    “謀生唄,這地都是天南海北的朋友,你是少見多怪。”


    張介賓更好奇了,問道:“上過學?”


    那人給了張介賓一個白眼,沒好氣道:“你以為社學是吃屎的啊!”


    張介賓更是無語,讚你一句,還喘上了,隨即揶揄道:“看來是天資愚鈍,被先生攆出學堂了?”


    “屁話,爺當年力壓全村,要不是先生走了,爺能一路考上狀元。”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


    張介賓本想問,走是離開還是病逝,見此情況,到嘴邊的話隻得又憋迴肚裏。


    “為什麽……罷了,和我說說,你們的杆兒頭,還有你們的道。”張介賓說道。


    “杆兒頭姓張,是咱祁州的頭,管著十二鎮,每鎮有一‘坐方的’。‘坐方的’有若幹跑腿的。爺正是那跑腿的……”


    本來還有些同情的張介賓,聽他這區區一跑腿的,竟還如此自豪,頓時忍不住腹誹。


    不管怎樣,至少張介賓弄清楚祁州地界杆兒頭的簡易譜係圖:杆兒頭――坐方的――跑腿的。


    “不知你們所屬勢力是大佛教、敬天道、三皇會、商幫還是丐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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