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甫的威信還是很高,大家先前都住在一體堂,先是被一體堂給狠狠震撼,然後又聽了徐春甫很多傳奇,早對他是佩服之極。


    加上師兄所說,一體堂日後更是跟師聖地,這就令他們更對徐春甫恭敬有加。


    徐春甫說道:“行了,大家也就別耗在這兒了,介賓繼續!”


    張介賓看了看熊弼兒一家興高采烈的模樣,也笑了。對醫者的認識更進一步,他想著能成為一名力挽狂瀾的大夫真好!


    這樣想著,心中愉悅,診斷起來更起勁了,很快看完最後一位病人,一體堂就隻剩下他們這些醫者。


    徐偉不知何時又來了,他身邊還有禮部幹事。作為太醫院頂頭上司,每當重大活動,都要出席其中。


    不管是招募醫丁還是醫官,也不管是大量進出藥材,還是大型施醫施藥,禮部必然在場。有時甚至連禮部尚書都會前來。


    院使徐偉,是才過來不久,但禮部幹事卻一直都在,他們隻是監督和記錄,並沒有幹涉其他。也無需懷疑他們的能力,這些幹事很多都是從太醫院升上去的人。當然隻是吏而不是官。


    不過跟在徐偉身邊的,卻是禮部主事,正六品。但徐偉身為太醫院院使,卻是正五品,而他的另一個職務通政司右通政,卻是正四品。無論哪個職位都碾壓正六品的禮部主事。


    禮部主事笑道:“徐大人,你們太醫院人才濟濟呀,無論是禦醫吏目,還是這些年輕人,都是人才。”


    徐偉也笑道:“我的同僚都很厲害,不然我也不會放心,將院事都教由他們來管。”


    禮部主事說道:“還沒恭喜徐大人高升呢!”


    徐偉趕緊擺了擺手:“認命沒下來,還是先別外傳。”


    禮部主事笑了笑,不再說什麽。如果不是徐偉又高升,徹底脫離太醫院,他又豈會甘居其後。


    他的聲音雖不大,但周邊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先前早有風聲,說徐偉要高升,現在得到落實,應該近期就會有調動。


    太醫院又將有大變動,就是不知何人會是下一任院使。


    這幾人看向徐春甫都滿是遺憾之色,若徐春甫不是遞交了辭呈,那他一定會是第一人選。畢竟是在朝廷諸公那掛名,而且身得皇上和後宮信賴。


    龔廷賢頗為遺憾道:“十幾年前,汝元兄刊印《古今醫統大全》,足足有十幾位朝廷大員為之作序,此等威望不輸於徐院使。”


    他的聲音也很小,但還是叫耳尖的張介賓聽到了。治好了幾人的喜悅一下子就蕩然無存,對那位隻相處了幾個月的徐伯,還是很不舍。


    這會又想到何良臣何師傅,下個月也要走馬上任,前往薊鎮。薊鎮是大明的九邊之一,也是京城的最後一道防線。可以說天子守國門,守的就是這道國門。


    徐偉揚聲道:“諸位,肅靜!”


    此言一出,一體堂立刻安靜了下來。徐偉這才繼續道:“諸位醫丁,提前恭喜你們進入太醫院,希望你們在太醫院都能好好學習,爭取明年都能成為醫生。”


    眾人都有點激動起來,顯然對於醫丁一詞很是抵觸,甚至有人覺得是對他們的侮辱。


    醫丁,顧名思義,來自醫戶的人丁。隻是他們倒是錯怪了徐偉,自從他接替薛立齋掌管太醫院事,二十多年來,測試了不知多少醫丁。


    不過隻是按照慣例,先前都是招收的十五至二十歲之間醫丁。徐偉早習慣了,這兩天也這樣叫的他們。雖然稱唿看似有些不尊重他們,但給的機會卻比徐春甫他們先前的更多。


    不僅沒有淘汰人,還破例給了入職禦藥房的機會。雖然並沒有人考上,機會卻是給了。


    眾人雖然有些抵觸,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來,他們是民,徐偉是官。自古民不與官鬥更,何況是頂頭上司,太醫院的第一人。


    好在徐偉沒有多說什麽,雖然他對後輩期望很大,但他也沒想到這次升職來得這麽快。他沒有時間繼續培養,隻能交給其他人。於是接著對眾太醫說道:“我就把他們托付給你們了!”


    眾人紛紛迴禮,口中說道:“樂意之至!”


    “我輩之責!”


    ……


    楊濟時笑道:“院使放心,我一定狠狠操練他們!”


    徐偉點了點頭,與眾人告別而去。


    這時眾人也要迴太醫院,張介賓趕緊說道:“徐伯,我想請半天假,何師傅下個月就要去薊鎮上任,現在太醫院還沒正式開課,我想利用這幾天多陪陪師傅。”


    徐春甫先前也在朝會上聽譚綸上書,知道何良臣四月要上任之事。也就點了點頭,同意張介賓的請求。


    張介賓和眾人一同離去,到了軍部,眾人繼續走,張介賓卻停了下來,湯顯祖看到了,也停了下來,說道:“不迴太醫院?”


    “嗯,我這幾天要陪陪何師傅。”張介賓說道。


    湯顯祖笑道:“正好,我陪你一起去。”


    張介賓很是奇怪的問道:“你沒請假吧?”


    “我和你們不一樣,隻是來太醫院學習一段時間。禮部特批。”湯顯祖卻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


    張介賓頓時明白,湯顯祖可是堂堂舉人,是具有參與禮部選官的資格。


    比如如今的宛平縣,知縣李蔭,河南舉人,兩年前參與禮部選官,幸運擔任天下唯二的京縣之一的宛平知縣,今年考察,得以再次續任。


    縣丞李果,四川黔江人,國子監生,三年前肄業參與禮部選官,擔任縣丞,今年考核合格,得以續任。


    其他主薄、典史,一個蘇州人,一個福建人,都是當地吏員,升來京縣宛平。


    雖然天下官吏有限,仿佛很難擔任,可在這天下升平年代,別說是舉人,就算是生員、吏員,也未嚐沒有機會,出任合適的官職。


    湯顯祖雖然沒能考上進士,但他也是默認的統治階級,毫不誇張的說,一個舉人無論當官與否,都可以和知縣平起平坐。


    因為舉人隻要參與選官,起步就是知縣。當然舉人為官,頂破天也就是四品到頭,很少有人能例外。這也是舉人非要考進士的原因之一。


    當然更大的一個原因是舉人難考,而進士易考。舉人的中舉率是三十取一,而進士卻是十三取一,基本上隻要有真才實學,考上十次總能考上。


    歸有光九上公車中了進士,宋應星六上公車未中,便放棄專心投入《天工開物》之中。若宋應星多考十年,天下便會多一個進士而少一本名叫《天工開物》的著作。


    若歸有光少考幾次,天下會少一個叫歸有光的進士,或許他的散文成就會更高。但曆史沒有假設,所以歸有光還是那歸有光,宋應星依舊是宋應星。


    湯顯祖跟隨張介賓進了地牢,外牢房依舊關著那車駕司那人,進到裏間,何良臣和沈有容都在。


    “師傅,師弟你們好啊?”張介賓大聲叫道。


    何良臣眉頭一皺,他正講得起勁,沒想到就被打斷。沈有容也很無奈,因為何良臣下月要走,沈有容這段時間基本吃住都在這。


    沈有容這時說道:“張師弟,《陣紀》不是都給你了嗎?你不趕緊躲起來學習,還敢拋頭露麵?”


    何良臣哼的一聲:“這還用說,一準求上了張居正,不然天下何人可保他?”


    張介賓頗感驚訝:“師傅真聰明,我現在沒事兒啦,以後就在太醫院學習,沒人敢動我。”


    湯顯祖拱手問禮:“何師叔好!沈世侄好!”


    見湯顯祖出聲,何良臣才給了好臉色,沈有容也趕緊見禮,他叔父沈懋學和湯顯祖是好友。


    “師傅你下個月什麽時候走?”張介賓也不管他們正敘舊,急忙問道。


    沈有容說道:“師傅初一便走,正好兩位師弟可以一並送行。”


    “還沒恭喜沈師弟呢,你叔父高中狀元,這下可揚眉吐氣了吧?”張介賓哈哈笑道。


    說起他叔父,沈有容很是興奮,那可是狀元啊,這還是他們沈家第一個狀元。他不知道,多年後他的一位表弟還會中武狀元。一個是家族兩代人中獲得文武狀元,這是絕無僅有之事。


    沈有容高興的說道:“我既已選擇從軍,那麽我便努力考武舉。不給家族扯後腿。師弟,下月我要追隨師傅北上,鞍前馬後,幾年後學成再考武舉。”


    當張介賓和沈有容在討論沈懋學時。湯顯祖略感尷尬,因為他覺得正因為有張居正插手才導致一人高中,一人落榜。


    但二人顯然沒有注意到尷尬的湯顯祖,湯顯祖已經幾日沒見過譚綸,這會看張、沈二人說得起勁,他也和何良臣也聊了起來。


    湯顯祖說道:“久未拜訪譚公,不知譚公現在如何?”


    說起譚綸,何良臣也頗為憂心:“身子似乎更壞了。”


    他是不大看得上譚綸的兵法造詣,但對譚綸的人品和擔當還是很信服的。最多隻是怒其不爭,不能為武將做更多的事。


    而這時外麵突然嘈雜起來,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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