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峰不知是否猜測有誤,遲疑著沒第一時間接話。


    蔣華叫道:“來繼續喝,今晚與君一醉。”


    “蔣爺爺,這一壇酒可不夠三人喝,哪能醉人?”張介賓一聽說道。


    “這桌上不是還有一壇酒嗎?再不夠讓仆人去酒窖拿。”蔣華大手一揮,霸氣的說道。


    “也是這窖藏十年的酒?”張介賓有些期待的說。


    “可以從答應給你的那兩壇中勻一壇來。”蔣華笑道。


    “啊,不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就這就挺好,我喝不了多少。”張介賓趕緊說道,總共就兩壇,三個師傅他還苦惱怎麽分呢!


    又是幾碗下肚,蔣華開始講起他的故事來,張壽峰父子這才知道蔣華竟然管了侯府四十幾年家,是由第四任侯爺指任的伴讀。


    “明年我便七十了,算是年近古稀,當年的同輩中人也沒幾個了,哦對,張小郎的師傅算是一個,他還年長我幾歲呢!”蔣華略帶些醉意說道。


    “啊,金師已經年過古稀了嗎?我怎麽看著才耳順之年?”張介賓不敢置信道。金師傅看著也就年過六旬,整天介的到處跑,可健康了,哪點像是年過七旬之人。


    “這還有假?金夢石年長我七歲,今年已七十有六了。”蔣華說道。


    “七十六了呀,那?”張介賓感歎了一句,然後望著父親,欲言又止。


    “臭小子,你想說我為何與夢石兄情同手足是吧?聽說過忘年交嗎?”張壽峰笑罵道,然後才開始慢慢說起當年之事來。


    “二十一年前,胡公宗憲臨危受命,總督浙江、南直隸和福建等處兵務,為滅倭寇,廣發求賢令,數年來,吸引了大批能人異士匯聚旗下。


    我當時年少,你祖父不讓我去,不久祖父去世,我服完喪,便請命上前線。胡公下令調我麾下聽宣,去往路上,恰巧救了一行人,其中一個便是夢石兄。他與部隊走散,遭遇小股倭寇。


    至那以後,我二人越發熟稔,索性便義結金蘭,成了八拜之交。我的醫術,除了學自鄭若曾,另外就是跟著夢石兄學的,隻是我二人既已結拜,也就不便師徒相稱。”


    張介賓聽得眼前一亮,嘿嘿嘿的笑道:“哦!原來,父親才是我的大師兄啊!大師兄在上,師弟這廂有禮了!”


    “去你的,沒大沒小。”張壽峰笑罵道。


    “哈哈哈哈哈……”蔣華也是哈哈笑道。


    大笑過後,蔣華說道:“當時天下承平已久,天下皆重文輕武,重科舉門第,而輕布衣之士。可當天下一亂,隻身赴難的反而是這些布衣之士,我們這些卿貴家奴,不過是幹吃飯,不幹事。”


    說到侯門,張壽峰不知該如何插話,天下勳貴大都成了擺設,成了勳榮。定西侯府還好些,封侯較晚,也是實打實打出來的。


    可除了第一、二任侯爺戰功卓著,三、四任侯爺能勉強守業外,從第五任開始,威望下滑嚴重。到如今第七任,已經和其他開國勳貴沒什麽兩樣,都一般差。


    蔣華從第四任定西侯開始,一路見證侯府一代不如一代,更是焦急不已。揮手讓仆人下去,蔣華才繼續說道。


    “長庚啊,我關注你很久了,自從三年前你謀求進入侯府,我便派人去山陰打聽過你。幾番考校後,我與老侯爺選定了你,後來侯爺去世,此事就耽擱下來,直到去年才給你迴信。”


    張壽峰、張介賓二人這才知道,原來辭官入幕還有這一番故事。


    “長庚何德何能,能得老侯爺與老先生青睞!”張壽峰慌忙起身說道。


    “你當得,我不會看錯人的。如今小侯爺雖襲爵不久,這段時間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小侯爺啊,除了尋歡作樂,別的一概不會。我在還能查漏補缺,若哪一日,突然去了,這侯府可咋辦啊!”蔣華說到最後,老淚縱橫。


    張壽峰父子手忙腳亂的勸了起來。


    張介賓說道:“蔣爺爺您放心,有我父子在,侯府隻會更興旺的。”


    蔣華握著張壽峰、張介賓父子雙手,急切道:“此言當真,長庚此言可當真?”


    張壽峰無法,隻得硬著頭皮說道:“介賓此言,正是吾意。”


    “好,好,好!”蔣華大叫了三聲好,方才繼續說道:“長庚、介賓非是我強人所難。委是沒有比你更合適人選了。我也不會讓你為難,隻要盡職盡責便好,我辛苦謀劃四十年,侯府還江河日下,是我教導無方。”


    “蔣先生嚴重了,侯爺已經很優秀了,比起京城其他公侯,要好不知多少。”張壽峰措辭很是謹慎。


    “小侯爺是我從小看到大的,究竟什麽樣,老朽心裏有數。”蔣華苦笑道,接著又說道:“長庚啊,你比較本分,沒有跟小侯爺出去花天酒地,所以不曾發現小侯爺的小動作。他是在防我呀,故不曾在府中流露出來。”


    張介賓聽得雲裏霧裏,總覺得有什麽事兒在發生。開始為剛才說的話後悔。


    張壽峰此刻也是為難,之前隻知道。侯府管家為人正派,能力出眾,善能持家。蔣建元襲爵,禮賢下士,欲有作為。


    而他又隻是想借個跳板,借侯府之力擺脫軍戶身份,值此隆萬盛世,給介賓一個出人頭地的平台,於是一拍即合。


    如今才知,蔣華老先生年歲已老,蔣建元裏外不一,那他真能在這侯府一直幹下去嗎?


    剛才又把話說的那麽滿,這會已沒有退路,況且,兩個多月下來,不論是蔣建元還是蔣華,都對他分外禮重。他又如何能一走了之?


    蔣華見張壽峰驚疑不定,也不催促,自顧自的喝酒。


    良久,張壽峰才理清思路,下定決心,鄭重道:“長庚已到不惑之年,不知還能活幾年,這把骨頭就交給侯府,以報知遇之恩。但介賓年幼,未來可期,他的路就讓他自己去走吧!”


    蔣華聞言大喜,興奮的說道:“這是自然,我還有一份厚禮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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