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舒心情很好,秦落衣的到來,實在是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讓他今夜出盡風頭。


    秦落衣屬於那個人不假,以他與那個人的關係,他也不敢對秦落衣有任何非分之想。


    但是,今夜,他卻是與秦落衣最親近的人,沒有之一。


    至於寧遺,早已被他視為死人一個。他相信孫犁和錢達兩人的辦事能力,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此時,他一邊與在座的諸位京都青年才俊高談闊論,一邊享受絕世美人在身旁的快感。


    秦落衣太美了,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沒有之一。可恨的是,他無法與那個人競爭,不,別說競爭,在那個人眼裏,他劉季舒也不過是其手底下養著的眾多條狗中的一個罷了。


    再優秀,再出眾,再耀眼,終究是一條狗。


    天可憐見,今夜他終於可以跟那個讓他無數夜晚魂牽夢繞的女子如此親近。


    這一刻,即使是那個人,也不如他!


    “落衣,我好懷念那時在書院裏求學的日子,那時候的我們,單純、幹淨,無憂無慮,不像現在……”劉季舒喝的是茶,卻麵帶醉意,連對秦落衣的稱唿都變了。


    “劉兄如今是九皇子跟前的大紅人,可謂是前程似錦,何以言差?”秦落衣淡淡開口。


    劉季舒自嘲一笑,前程似錦?嗬嗬,不過是那人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工具罷了。越了解那個人的可怕,他就越清楚,所謂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過如此。


    他搖搖頭,不願深想,不想破壞眼下大好的氣氛。


    正當他想與秦落衣好好敘舊一番時,有人登樓,緊接著就有一句十分刺耳又被他視為恥辱的話響起。


    “依我看來,劉公子如此感歎,應該是想著,自己再怎麽努力,也不過是別人的一條狗而已吧。”


    “是你?!”劉季舒心中怒火中燒,猛的離座站起,盯著出現在樓梯口的寧遺,眼裏難掩澎湃殺意。


    “怎麽,劉公子見到我似乎很意外?”寧遺故作疑惑,毫無懼色的走到秦落衣身邊,伸手就拿起秦落衣喝過的茶杯放到嘴邊,咕嚕咕嚕喝起來。


    秦落衣有些發怔,那隻茶杯上還殘留著她的唇印,此時卻被寧遺的舌頭全部抹去。


    “這茶真香。”寧遺故意把嘴巴砸的吧唧響,狡黠的對秦落衣轉著眼珠子。


    秦落衣知道他是故意的,嗔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麽。


    她都跟寧遺雙修了,遲早會是寧遺的人,這點小事何必介懷。


    然而,劉季舒不是這樣想的,在座的諸位年輕俊彥不是這樣想的。


    “哪裏來的大膽無恥之徒,還不快來人把此獠驅趕出去!”有人怒罵,想要生撕了寧遺。


    在座的,除了劉季舒,沒有人知道寧遺是跟秦落衣一起來的,認為寧遺是一個膽大包天的登徒浪子。


    而秦落衣對寧遺的那一下嗔怒幽怨,在他們眼裏就變成了被非禮後的委屈憤怒。


    劉季舒也被寧遺的舉動氣得不輕,此刻,他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發疼,有種要咳血的衝動。


    原以為,今夜他才是與秦落衣最親近的人,不曾想,半路殺出個小王八蛋,竟然喝了秦落衣喝過的那杯茶,還舔幹淨了秦落衣殘留在茶杯上的唇印!


    他恨啊!


    他恨寧遺,更恨孫犁和錢達,這兩個廢物怎麽辦事,一個臭小子都解決不了,還給他帶來如此大的恥辱感!


    他恨不得立即殺了寧遺!


    可是,他忍住了。因為,他隻是一介書生。


    他隻知道江湖武道,並不知道修真。孫犁和錢達之所以留在他身邊,任他差遣,完全是因為他是九皇子跟前的大紅人。


    他對孫犁和錢達的印象是手段高明、武藝高強,並不知道兩人其實是修真者。


    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否則也不能被九皇子重用。此時他雖然憤怒,卻沒有失去理智。寧遺能夠分毫無損的迴來,說明身後也有高手保護。


    他猜測孫犁和錢達可能已經兇多吉少了,所以他不想在此時與寧遺表現敵對,生怕寧遺指使背後的高手對他下殺手。


    他很惜命!


    “在下劉季舒,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唿?”他強忍著恨意,像個沒事人一樣,含笑問候寧遺。


    “怎麽,打聽我的名號,想著迴頭暗中報複?”寧遺像個地痞無賴一般,斜眼睥睨。


    “小兄弟誤會了,劉某承蒙九皇子不棄,現在為九皇子做點跑腿的事情,我見小兄弟非普通人,有意相邀,將來一同為九皇子的偉業出力,豈不是妙哉!”劉季舒心裏越想殺人,臉上越平靜,對寧遺熱情無比。


    “嘖嘖。”寧遺掃了一眼劉季舒,轉頭對秦落衣道:“元稹曾跟我說,有一種人叫做口蜜腹劍,原來是這樣子的意思。”


    秦落衣已經知道元稹是一個學識淵博的書生,曾教過寧遺很多知識。


    劉季舒的養氣功夫非常好,此時臉上依然平靜,如古井無波,他像是聽不出寧遺話裏的諷刺一樣,微微一笑,道:“既然小兄弟不願與在下交朋友,在下也不強人所難了。”


    說著,他又捧拳對眾年輕俊彥道:“諸位,今夜是劉某招唿不周,改日劉某在舍下再擺宴席向諸位請罪,告辭了!”


    說完,他舉步就走,連招唿都不向秦落衣打。


    因為,他不想再多看寧遺一眼,生怕看多一眼,自己的養氣功夫就會破功。


    寧遺沒有阻攔,任其離去。


    秦落衣美目湛湛,想到了很多東西,她是一個聰慧無比的女子,比寧遺更了解劉季舒以及劉季舒背後勢力的能量。


    “寧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行迴府,等明日我再去請人幫忙打聽元稹的消息。”她站了起來。


    寧遺心裏思量,卻沒有立刻迴應。此時,他看到一眾年輕俊彥紛紛離去,便出言調侃道:“朋友們,別走啊,坐下來一起吟詩作對,煮酒論英雄,如何?”


    “有辱斯文!”眾人冷哼,拂袖而去。


    “不喜歡吟詩作對煮酒論英雄,那咱們換一樣,談古論今,暢聊天下大事如何呀?”寧遺追到樓梯口,大聲叫嚷。


    “無知小兒目不識丁,四書不讀,五經不背,周禮不尊,六藝不會,安敢妄言斷天下事!”有書生氣憤不過,停下來悲聲怒罵。


    寧遺不怒反喜,追過去道:“這位兄台高人啊,容我拜你為師如何?”


    那書生怒罵:“豎子不可教!”


    寧遺臉色一正,突然變得正經起來,沉聲道:“兄台此言差矣,曾經有一個讀書人跟我說,愚非天生,蠻非自然,乃教化不及之過,此乃聖賢之道,豈會有豎子不可教之理。”


    此話一出,不僅是書生眼前一亮,就是秦落衣都目露驚異之色。


    如此有哲理的話,從寧遺口中說出來,實在是不可思議。


    那書生聞言,果然若有所悟,皺眉沉思起來,半晌,他才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語道:“對呀,若是天下每個讀書人都對鄉野蠻夫避之如瘟疫,那何來教化萬民,禮通四海,我輩讀書人,一生所願,不就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嗎?這教化之道,何曾不是一種大道。”


    這一迴,輪到寧遺震驚了,這個書生的悟性驚人,僅憑一句話,便能思想通達,若是引其入儒道,將來成就不可想象。


    “兄台如何稱唿?”寧遺起了結交之意,決定把這書生忽悠給元稹。


    “在下王羲之!”書生道,不再敵視寧遺。


    “王兄好,我叫寧遺,今日有緣,不如交個朋友,日後多多指教。”寧遺收斂了先前的無賴氣息,有些鄭重的道。


    王羲之上下打量寧遺幾眼,感到奇異的道:“你一身俗氣,竟然能認識到可以說出''愚非天生,蠻非自然,乃教化不及之過,此乃聖賢之道''這種大智大慧話語的人,實在讓人費解。”


    “有道是,''人非聖賢,聖賢亦是凡俗之人'',天下萬物,皆有各自靈性,沒有高下之分的,隻有先知與後知而已。”寧遺又是一般正經的搬大道理,心裏卻在默默向元稹賠罪,這些話,其實都是元稹說過的,他此時借來忽悠王羲之的。


    “好一句先知與後知!”王羲之大加讚賞,神色古怪的看著寧遺,道:“你這人看似粗俗無禮,卻出口一言一語皆有奧妙,你是一個妙人!好,你這個朋友,我王羲之交了!”


    “哈哈,太好了,王兄若不介意,請上樓重新一敘。”寧遺大笑,熱情的拉著王羲之上樓。


    與劉季舒那個假小人比起來,王羲之就是一個真君子。


    秦落衣笑意動人,主動的落座煮茶。雖然她不大相信寧遺能說出那樣有大智大慧的話語來,但是從這件事情上,卻可以看出寧遺是一個怎樣的人。


    對待小人,他可以撒潑無賴無視氣節周禮,該打臉,毫不猶豫,該出手,毫不客氣。


    對待君子,他又能低聲下氣,以禮相待,即使被罵狗血淋頭,依然麵不改色。


    這樣的人,既可以真小人,也可以真君子,愛憎分明,絲毫虛情假意,不讓人感覺到絲毫虛偽,太讓她驚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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