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賈赦雖與賈母說的無賴,其實心裏也是忐忑的,趁著林如海休沐,遂急著過去與他說了說貼心話。


    林如海聽見賈赦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來不及歎息一聲南安王府的仗勢欺人,倒是失笑起來:“大老爺著實著相了,果然我說的就是準的麽,若是那王世一將來無甚出息,可不就是我心壞,純純害了一個人呢。”


    賈赦舔著臉笑道:“姑老爺的眼光我是知道的,再者說了,我也是見過那王世一的。如今陛下看重王世一,我又是有心靠著陛下的,倒是不相信姑老爺和陛下的慧眼麽。”


    林如海聽了一愣,隨即笑道:“原來是大老爺的忠心犯了,難怪這般篤定了。”


    賈赦笑道:“就是不知那王世一如今可是定親未否,倒是求姑老爺問上一聲才是。”


    說著,順勢一鞠躬,林如海嚇得趕緊扶住賈赦,也是無可奈何,坐在那裏想了一想,遂笑道:“其實之前我也給他說過兩門親事的,令夫人的娘家侄女不就是一個麽,都是多嫌著那王世一家裏無甚幫襯,又是鰥夫,所以也就半途而廢了,似大老爺這樣喜愛他的,倒是頭一次見過,所以我也勸大老爺,不如先找找別家,京城裏公侯之家多如牛毛,誕下的公子也有出息的,譬如說那衛若蘭就不好麽,隻可惜他定了史家大姑娘,不然不知便宜了誰家。就是不定公侯之家,似清貴人家也是可以的,橫豎家境都是比那王世一強上百倍,總比四姑娘進去就賠了嫁妝的好。”


    賈赦笑道:“其實如今璉兒那個東西正幹了不少,我也有個從二品的實職,在京城裏亦或是找個公侯之家的公子是不難的,隻是我還是中意那王世一的很,還望姑老爺替我打聽打聽才是。”


    林如海無奈,心道正所謂低娶高嫁是世之常理,京城裏也是世風日下,人人不看著人品行事,隻是看著那家世背景了,似賈赦這般不看重背景的倒是鳳毛麟角了。不過大老爺是隨性的,今日與自己說的天好地好,到時候過來砸了自己的鍋碗可是該當如何呢,隻是看他求告於門前,到底也是先夫人的親大哥,倒也不好拉下臉來拒絕。


    正思謀著,賈赦倒是笑了起來:“我知道了,定是姑老爺怕我日後翻臉,嗔著你薦了一個家世不好的姑爺給我女兒,說不準還要端了你家的鍋,是也不是?”


    林如海尷尬的笑道:“大老爺說的這是什麽話,愚弟哪裏能夠這樣想。”


    賈赦笑道:“這也不怪姑老爺這樣想,愚兄之前行事是荒唐,換了誰也這樣想。不過姑老爺,愚兄已然改過了,況又是自己上趕著求親的,將來還有麻煩姑老爺的時候也說不得,哪裏還能絕了自己的後路,姑老爺不看在我的身上,隻看敬老爺吧。”


    說著,就情不自禁的哽咽了起來:“況且,如今我家與那南安王府隻怕也是有了嫌隙,我之前說的定於了王世一,若是真的定了,那南安王府也沒有成教,若是換了旁人,隻怕心裏還要掂幾個來過呢,到時候我家大姑娘可就受苦了。”


    林如海一怔:“說的果然不錯,隻是那王世一也並非一說就成,萬一人家不願意怎麽辦,且有定了親的人家又該怎麽辦。”


    賈赦笑道:“定了親就定了親,不答應就不答應,橫豎問過了我就心安了。那南安王府本就不是什麽可交結的人家,斷了就斷了,橫豎每年少送一家年禮呢。”


    林如海失笑的搖了搖頭,大老爺無賴的果然是個人才,倒讓他也推脫不得,遂笑道:“大老爺是真真看重他,就是當年的國公爺也沒有這般相中我的。”


    賈赦掌不住笑了,良久才直起腰來,笑道:“愚兄沒有和你說過麽,這王世一我是見過的,倒不隻是在朝堂上,而是在集市上。”


    “哦?”林如海聽了倒是激起了興趣,遂探過身去笑道,“究竟是怎麽迴事,倒是與愚弟說說才是。”


    賈赦遂憶起了往事,禁不住笑道:“姑老爺是知道的,當初我是沒個實職,隻是世襲了職位閑在家裏無甚事做,故此也偶爾到街上遊蕩遊蕩,隻做遊玩罷了,倒是無意間發現了一位出色的少年。”


    林如海聽了不禁會心一笑,想來就是那王世一了,果然聽那賈赦接著說道:“那位少年就是那王世一,起初我是不知道的,隻是看那孩子端的有趣。自己窮的吃不起飯了,逼的在街麵上擺攤給人寫信賺住宿銀子和吃飯銀子,結果碰到那等窮苦人家還要周濟周濟,連累得自己也餓了一天的肚子,心腸倒是好的。我也是一時興起,打聽了那孩子,知道他是外地來京的舉子,會試落榜了,不甘迴去,就呆在京裏邊複習著詩書,邊替人家寫書信賺銀子的,有時候沒有飯吃,也會替人去做些苦力活計。”


    說到這裏,林如海笑道:“倒是個放得下身架的,多少舉子、秀才隻看著自己白嫩嫩的手不忍心彎下腰來,躺在家裏生讀詩書,倒是蹉跎了一生。”


    賈赦笑道:“也是我起了少年之心,存了心思試他一試,遂扮了窮苦老者過去找他寫信,隻說自己遭了豪強的盤剝,想要寫信狀告,隻是自己不認識字,偏偏又沒有銀子付賬。”


    林如海一想到賈赦扮了裝坐在那裏與王世一對坐著,嘮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愁苦,就不由得搖了搖頭笑道:“大老爺倒是個會玩的,什麽不好玩,且要捉弄人家一個窮舉子。”


    賈赦不好意思的笑道:“也是無聊的緊,當初做下的勾當罷了,現在是不能了,不過發現了那王世一的為人,不也是一件美事麽。”


    林如海無奈的笑笑,遂問道:“也罷了,大老爺隻和我說說接下來的事情吧,想必那王世一行事是入了大老爺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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