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停手之後,老者起身緩緩地說道:“大人已經讓步,給了我們活下去的機會,我們活著吃的是高陽縣的糧食,住的是高陽縣的地方,做點苦力難道還有問題嗎?我們是難民,不是賊寇強盜,即使大人不同意我們又有什麽辦法,我們這些人有多少能熬過今年冬天?”


    幾句話說的眾人啞口無言。


    沉寂一會,陸續有人開口,同意王蒙的約法三章。


    事情總算是有了轉機。


    這些人雖然答應了王蒙,卻也並不情願,很多人都是低著頭嘴角擠出來的幾個字。


    不過王蒙也並不在意,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對這些人動手,一旦他們不能答應自己的要求,趕出去就是了,這年月百姓或者都不容易,王蒙不想手中沾滿良善民眾的鮮血。


    這些流民隻要是能按照王蒙的要求辦,日後多家看管和照顧,一定不會出現什麽問題,畢竟他們的人數在那呢,相比於高陽成的百姓掀不起大浪。


    隨後,王蒙下了城牆,走到了人群中,帶著人群來到城南,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安置了這些人,王蒙又好言相勸,這些人才算是消停了。


    隨後安排人給流民準備了粥,雖然高陽縣突然增加了幾百人,但王蒙心中也並不算為難,至少現在這些族長都已經答應了王蒙給糧食了,所以養活這些人應該沒有問題。


    迴到府上,張、劉兩個大戶已經將自己的糧食運迴去了,處於感謝額外給王蒙的縣府留下了很多。


    王蒙直接來到郭嘉的住處,因為王蒙想到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可能會影響到以後,而自己對今後還沒有十足的成算,所以想找郭嘉商量一下。


    雖然郭嘉年紀尚小,但經過幾次事情,王蒙對郭嘉還是很欣賞的,郭嘉的很多見解都很獨到,所以王蒙向聽聽郭嘉對高陽縣以後有什麽看法。


    郭嘉見王蒙來了,似乎也並不意外,王蒙想郭嘉應該是想到王蒙會來到這裏,所以並沒有顯得有什麽不同,而郭嘉旁邊的小桌子上還放著一個杯子,應該就是為王蒙準備的。


    看見王蒙進屋,郭嘉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王蒙就喜歡郭嘉這種成竹在胸的感覺。


    王蒙也笑了笑,坐在了旁邊的座位上。


    王蒙首先開口說道:“看來公子是猜到我為什麽來了,也猜到我是怎麽處置那些流民的了?”


    郭嘉笑了笑,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說道:“以將軍的為人那也隻有一種處理方式,將軍雖然在戰場上勇猛直前,但對貧苦百姓還是宅心仁厚的,肯定會讓這些人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的。”


    王蒙也端起了茶盞喝了一口,抿著嘴搖搖頭,說道:“這年月百姓活的不容易,剛剛經過了黃巾之亂,如今家中缺衣少糧,很多人甚至連個家都沒有了,讓百姓怎麽生存,現如今我們還算有些能力,至少目前這些人還不至於無家可歸。”


    郭嘉也笑了笑,王蒙繼續說道:“不過將軍還要想著以後的日子,今天來了幾百人,那明天呢?後天呢?不知道將軍如何應對?”


    王蒙也笑了笑,說道:“這也正是我現在擔心的事情,之前也沒想那麽多,所有的流民我都收留了,而且都安置在城內了,現在也基本上和城中的百姓差不多,可沒想到這三三兩兩的越來越多,今天竟然直接來了幾百人,照這樣下去,恐怕以後難以支撐,反倒是連這些人的生計都成問題了。”


    郭嘉也跟著笑了笑,說道:“現在這個正是最大的難題,要是不把以後的事情安排好,恐怕事情隻能會更糟,而我倒是有個想法,不過卻不是什麽陽光大道,不知將軍怎麽看?”


    王蒙也沒有遲疑,直接問道:“不妨說來聽聽。”


    郭嘉緩緩地說道:“在將軍打仗的時候,我本想迴鄉,不過卻被戰亂阻隔,後來在巨鹿等幾個城中躲避戰火,雖然官軍一路勝利,剿滅了賊寇,但卻也有很多讓我不敢苟同的做法。”


    一說道打仗,王蒙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連忙問道:“不知公子所指何事?”


    郭嘉說道:“前方的將士雖然用命,不過後方的軍官卻在苟且,那些朝中來監軍和勞軍的天使,必須得給一些好處,如若不然,輕則在朝中不受待見,重則會被這些天使參奏一本,落得個盧植將軍的下場,所以下麵的軍官也不敢不從。但征戰沙場,隻身在外,哪有多餘的錢財寶物?所以有些軍官便動了軍糧的想法,不少人甚至用軍糧從地方士族豪紳處換得一些錢財寶物來孝敬這些天使,才能讓自己官運亨通,而這正好給了將軍一個機會。”


    王蒙聽郭嘉此話,不由得陷入沉默,王蒙對各級軍官的行徑也是有所耳聞,卻沒想到到了如此地步,朝中風氣日下,這些人是從朝中就開始腐化,要是黃巾賊兵再堅持個一年半載,恐怕整個戰事將會是另一個景象。


    半晌,王蒙說道:“既然都如此,而我們這又是正經事,是關係到千萬百姓的生死,所以也無需顧忌太多,等各位族長的錢糧交上來的時候,我就找人去買糧食,儁乂已經去張燕那裏給我傳信了,等儁乂迴來這事就讓他去辦,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些想法也隻能滿足眼前的需求,而今戰亂之秋,雖然暫時恢複太平,可很多人還是無家可歸,來我們這避難的還會更多,這個可難辦了。”王蒙接著說道。


    郭嘉胸有成竹地說道:“這件事說不難也不難,隻要眼前這個難過過去了,今後全縣百姓豈不是為將軍馬首是瞻,將軍想讓這些人有飯吃還不是簡單的事情。”


    “哦?”王蒙驚奇地發出聲音。


    “戰亂已平,但很多土地荒蕪,而高陽縣地勢相對平坦,隻要水利灌溉能夠跟得上,再開出千畝良田還是很有可能的,這些人將軍要是白白地養著,早晚會生出事端,不如讓他們有事情幹,那樣他們也有奔頭,縣府也不養閑人,且不是一舉兩得。”


    “果然是好主意。”王蒙拍手稱快。


    郭嘉又繼續說道:“這樣還不是最穩妥的,將軍還要讓這些人登記戶籍,真正的入戶在冊,這才是根本,而且這些人需要編成隊、村、鎮、方,每隊百戶、每村十隊、每鎮十村、每方十鎮,在從流民中選出一些出類拔萃或者有威望的人擔任隊長、村長、鎮長和方長,給他們劃定土地區域,這樣就都能管理好了。在從中選出一些青壯進行訓練,以防盜賊風起,豈不是一舉兩得,到時候不光是盜賊不敢覬覦高陽縣,恐怕是所有人都會對將軍刮目相看的。”


    王蒙被郭嘉這一連串的布置弄得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高陽縣的百姓有活路了,擔憂的是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如果高陽縣再這樣下去,人口、土地都會激增,這樣的出頭之鳥豈會長久?


    如果朝廷把他作為第二個張角,豈不是弄巧成拙了?王蒙自然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而郭嘉到不認同,理由便是張角蠱惑人心與朝廷、天下道義相左,而王蒙身披官職,是為百姓謀福,更何況朝中局勢複雜,很多人都再趁機建立自己的勢力,王蒙雖然是小吏,但作戰勇猛,戰功赫赫,這種沒有背景的人想必很多人都想拉攏,此其一。戰亂之際各地為了自保先後征募鄉勇抗擊黃巾賊,這一點是得到朝廷認可的,雖然賊兵主力已經泯滅,但餘孽還四處活躍,現在保境安民而抗擊賊寇自然是名正言順,此其二。有此利用王蒙自然不用擔心。


    聽了郭嘉的分析,王蒙茅塞頓開,所有擔心化作煙雲消散。


    隨後二人又對相關的細節商議一番。


    轉眼間十幾天過去了,張燕按照王蒙的要求離開了高陽縣,不是張燕多麽聽話,而是王蒙既好言相勸,又略帶威脅,而張燕也覺得王蒙不是好惹的主,所以便帶著自己的人馬離開了。


    張合也從黑市和撤走的官軍手中買了不少糧食,看起來還算充足,不過這都是秘密進行的,王蒙怕張揚出去反而對自己不好。


    這天,王蒙正在和幾個文吏商議統計戶籍,分配土地的事情。


    外麵的親兵突然衝了進來,慌張地說道:“將軍,南門外三人三騎正在叫門,不知何故,屬下未敢定奪,還請大人前去看看。”


    難道是自己買糧食的事情敗落了?哪裏來的人興師問罪?王蒙心中不僅又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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