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蒙張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一間房子中,身邊有張合和幾個親兵,榻邊還有一個留著胡子的老者,看著年紀已經不小了,但老者卻鶴發童顏,精神灼爍,而這個老者並沒有像張合等人臉上盡顯激動地表情,而是輕輕地捋著胡子,笑眯眯地看著王蒙,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


    王蒙掙紮著要起身,張合見此,立即上前輕輕扶著王蒙,王蒙微微挪動一下身子,卻感覺渾身無力,胸口和腹部很疼,根本用不上力。


    王蒙看了一眼張合,張合立即明白了,說道:“主公,我們如今在廣宗以東一百裏的華家莊,這位是莊上的神醫,華先生。是先生救了主公的性命。”說道此處,張合竟然滿眼淚花,看起來又是感激、又是激動。


    王蒙身體虛弱,本想起身行禮,卻不能,因此,隻能微微抬起手向華先生行禮,問道:“幸得先生救命,在下不勝感激,永生難忘,敢問先生尊姓大名,以圖日後相報。”


    老先生依舊手縷胡須,微笑著說道:“區區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將軍為百姓日夜操勞,舍生忘死,昏迷之中還念念不忘軍中事務,讓人佩服。”


    王蒙再次行禮,說道:“再生之恩,怎能如此草率,還望先生告知,也好讓我心中有數。”雖然聲音很虛弱,但言辭懇切,讓人動容。


    老者見此,也感動地說道:“將軍身在高位,但卻能如此謙遜,在下佩服,在下乃華家莊族人,名佗,常年在外行醫,今正逢迴鄉省親,遇將軍身負重傷,在下隻是盡了醫者之心,將軍的毅力和求生之欲才是救得將軍性命的根本,還望將軍莫要掛懷。”


    這時張合說道:“華先生真乃神人,醫治方法末將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為將軍服下湯藥,用刀子割開皮肉,將軍雖在昏迷,卻也是一點疼痛的反應都沒有,而將軍所中之箭傷乃在胸口,危險至極,在將軍落馬之前,還被身邊的賊兵刺中一槍,直至腹中,皇甫將軍和孟德將軍派來了很多軍醫都束手無策,最後聽莊上的人說到華先生,我們才將華先生請到這裏來為主公醫治,我還對華先生不斷質疑,在此向先生請罪。”張合說到此處,經單膝跪地向華佗行禮。


    有此一跪,華佗也震驚不已,連忙起身扶起張合說道:“張將軍也是救主心切,何況在下的醫治方式確實奇特,免不得讓諸位著急,將軍有此一舉,可見將軍乃是至情至義之人。”


    華佗迴頭看著王蒙說道:“將軍昏迷之日,張將軍整夜和衣而睡,寸步不離,讓在下感動,現在將軍已經蘇醒,看來是沒有什麽大事了,我已經開好了方子,隻要安方吃藥便可痊愈,將軍鴻福氣天,日後必定大成。在下就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王蒙行禮送別,華佗笑著離開,背影中依然透著自豪和自信。


    隨後,張合向王蒙說了王蒙昏迷之後的情況。


    王蒙為曹操擋下當時的一箭之後,便昏迷了,前後一共昏迷了十天。


    隨後曹操帶著軍隊大破賊兵,大戰直至天明,待賊兵將要反擊之時,皇甫嵩將軍帶著一隊騎兵趕到,又追趕了一番,賊兵四撒逃走,隨後細作迴報,賊軍主將張梁被一箭射殺,從箭矢上判斷,這支箭正是王蒙射出去三箭中的一箭,王蒙聽了也比較激動,沒想到自己當時還歪打正著了。


    迴想起征戰張角賊兵的一路,王蒙屢屢創造奇跡,現在看來真是賊兵的克星,張角、張寶、張梁三兄弟竟然都是王蒙所殺,想著都是滿足感。


    王蒙迴想這件事的時候,張合還在繼續講述,現在皇甫嵩、宗員合圍賊兵,正在清掃殘敵,估計再有十天左右賊兵將會被全部清剿了。


    皇甫嵩怕帶著王蒙會加重傷勢,在這王蒙受傷的時候看著已經非常虛弱了,能不能救活還不一定,所以就近將王蒙轉移到華家莊,並派出百餘人守衛,每天向皇甫嵩傳遞王蒙的傷情。


    最後,張合還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這是曹操讓人給王蒙帶過來的。


    王蒙認真看了一遍,信中所屬乃是曹操的感激之情和感動之意,意欲與王蒙結為兄弟,隻是王蒙傷勢在身,曹操軍情所困,隻能暫時作罷,待到王蒙傷勢好轉,賊兵剿滅之日,曹操便會和王蒙結為兄弟,字裏行間情真意切,讓王蒙為之動容,也能體會到曹操心中的赤誠之心。


    王蒙大體知道了現在的軍情,也對曹操的真情感動,曹操乃是性情中人,能夠真情相處,但自己對身份還心存芥蒂,不敢應承,從內心之中也就作罷了,而且現在戰局已定,他身無官職,繼續留在軍中恐怕也不太現實,共患難可能比同享福共容易一些,更何況這種論功行賞的時候,他這個無背景、無官職的人很有可能成為大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能不能再次見到曹操都是未知數。


    又過了兩天,王蒙已經可以在旁人攙扶的情況下行走了,所以和張合商量後,要返迴高陽,畢竟皇甫嵩如果不召見他,宗員不命令他迴到軍中,他現在迴去就是一個麻煩,自己也沒發定位,兩位將軍也不一定有辦法處理,如果兩位將軍真的想為自己說話,那自己迴不迴去都是一樣的,所以迴高陽似乎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張合開始不解,王蒙剿賊立功,應當論功行賞,如今功成卻要身退。


    而王蒙的想法便是盧植為朝廷重臣,世家出身,深受器重,怎奈小人當道,還是含冤入獄,現在生死未卜,而自己雖然功勳卓著,怎奈為一介布衣,如何不讓人眼紅,收受封賞也僅僅是一時風光,肯定會遭到他人中傷,說不定會步盧植後塵。用盧植的例子總算把張合說通了,畢竟張合也是聰明人。


    而王蒙要求張合留下來,憑借張合的功績,也是可以在軍中謀個官職,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但張合卻不肯留下,誓要和王蒙一同離開,最後王蒙也拗不過張合,隻能同路而迴,皇甫嵩派過來的人王蒙都讓迴去了,隻留下自己的親兵五個人,雖然那些人不敢迴去複命,但王蒙心意堅決,執意要走,那些人也沒辦法強留,隻能順著王蒙的意思行事了。


    張合派親兵找了一輛馬車,所有人都換上了百姓的衣服,但王蒙還是拿上了皇甫嵩給自己的印綬,如果遇到官軍的盤問也好有說法,不至於被當做亂民處置。


    一行人輕車簡從,緩緩向高陽方向行進。


    一路卻也順利,每到一處,王蒙都會想起當時征戰的場麵,心中不免還是熱血沸騰,猛然間王蒙卻意識到了自己思想上的變化。再世為人,恰好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父愛和親情,可老天卻還是不給他享受天倫之樂的機會,短暫而美好的日子很是懷念。


    而誤打誤撞的參軍打仗,一路上又屢獲戰功,王蒙心中不免對征戰產生了一絲向往,雖然不渴望,但卻並不像一開始那麽排斥了,而了無牽掛的王蒙似乎心底中也萌生了一種光宗耀祖的想法,雖然這種想法在腦海中隻是一閃即逝,但王蒙自己都感覺到有些震驚,這可能就是環境帶給人的變化吧。


    王蒙也並未深思,隻不過是一個細微的念頭罷了。


    轉眼間,王蒙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


    這天,來到巨鹿城中,找了一家小店安頓下來。


    幾個親兵安置完車輛和馬匹,便和王蒙一同在小店中吃飯。這時,幾個官軍模樣的人已經喝的醉醺醺的,待到結賬的時候起身就走,掌櫃的想要幾個官軍結賬,沒想到幾人不由分說,便對掌櫃的拳腳相加,掌櫃的本是上了年歲的人,如何受得了幾個官軍的拳腳,倒在地上隻是痛苦哀嚎,前來理論的店小二也被打得不敢聲張。


    幾個官軍看著小店的人已經不敢說話了,隨即轉身要走,這時,角落裏的一個少年突然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將軍竟然眼睜睜看著這群兵匪欺壓百姓,與民為惡,將軍匡扶之誌何在?為民而戰之心何在?將士用鮮血換迴來的天平日子就是這樣嗎?”


    王蒙一聽,這聲音好像是衝著自己說的,而且聽起來還很耳熟,不禁迴頭看了一眼,沒想到竟然是舊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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