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麽抵擋?


    路遙隔空遠望,陷入了沉思。


    “無相境號稱陽神,已登上了世界之巔,為何不願飛升?”


    “生存,自由。”


    “怎麽講?”


    “天界生存環境優越,生存條件卻是殘酷。那裏的生靈,大多是巨妖的後裔,多的是神通廣大之輩。”


    “無相境,是天下人間的頂端,一身修為,足以自在逍遙,天下可去。”


    “可放到天界不同,那裏造就的無相境,比天下人間強大許多。飛升之人要麽歸順,要麽隕滅,隻有氣運加身的天之驕子,才能開創屬於自己的天地。”


    與山海誌異相互印證之下,路遙搞清了其中的一些緣由。


    太一帝君戰敗九黎,降服四夷後,率眾飛升天界,開疆擴土爭奪氣運。


    從此天下人間的權柄,在大帝之間開始流轉。


    大量無相境不願飛升,在人間稱神,嚴重幹擾了天下人間的秩序。


    在種種原因的推動下,爆發了神人混戰,導致了絕地天通。


    而神人混戰中的神,很大一部分就是人間的陽神。


    商周交替的封神歸天,封天絕地,目的之一,也是清理人間陽神。


    經曆了久遠的時光,天下人間又產生了多少陽神,無人知曉。


    但可以肯定的是,數量絕對不會少。


    東海是個特別的地方,而方丈山是特別中的特別。


    它處在遨來,蓬萊,瀛洲和扶桑山的包夾之中。


    說是仙人不願升天避世修煉,路遙卻覺得像是變相的圈禁。


    種種跡象撲朔迷離,讓人對曾經的時局動蕩,權力的交替,產生了一個又一個懷疑。


    這是一個空前龐大的漩渦,而遨來,就處在漩渦的邊緣。


    舊的麻煩未解決,新的麻煩又到了眼前,路遙一個頭兩個大,陷入了思維困局。


    自己這一身修為,在這修煉昌盛的世界,實在是不夠看。


    事事處處依靠別人,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修煉紅塵法,以壯大屍神對抗神庭枷鎖,雖有成效,進展仍是緩慢。


    唯一欣慰的是,枷鎖的鬆動,讓瞳術的施展少了負擔,不再過度損耗神魂之源。


    所謂重瞳,乃一目雙瞳,是重華帝君的證道之寶,蘊含了極深的奧義。


    重瞳是陰陽,是天地,是日月。


    而重華帝君將重瞳打入路遙眼眸,卻發生了驚人的異變。


    天地人,日月星,一目三瞳漸漸重疊融合,瞳中有瞳。


    路遙眼瞳的詭秘,知曉者僅有猿嘯天一人。


    他的金睛火眼,有破妄之能。


    可凝神看向路遙眼瞳深處,如同進入虛空深淵,火眼疼痛,神魂都要被吸入其中。


    “看到了什麽?”


    猿嘯天深吸一口氣,說道:“深遠無際,廣闊無邊。如同虛空深淵,攝人心魄!”


    “攝魂?”


    “對,是攝魂。”


    路遙笑道:“可惜我什麽也看不到,隻有無盡的黑暗。”


    沒錯,路遙的這隻眼瞳,從融合開始,就已經失明。


    他人不知,猿嘯天卻不同。


    “在黑暗中尋找光明,徒兒,你說我是不是該把它遮起來?”


    “師傅說是,那就一定是。”


    材料來自猿嘯天的龍宮,乃天外烏金鐵,鍛造交給了歐不同。


    於是,路遙的左眼多了一片假麵。


    上抵額頭,下至顴骨,左到耳邊,右達鼻梁。


    其中雕有真人般的眼睛,周圍覆蓋著雲紋。


    薄薄一片緊貼皮膚,整體黝黑無光,隻有淡淡的氤氳。


    臉上多了這麽一件東西,路遙看起來,既詭秘,又妖異,既神秘,又幽遠。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或許不該存在人間。


    妖離等人沉浸於修煉,不知路遙變化,可紅鴛不同。


    抬眼望去,多了一絲恐慌,也多了一些吸引。


    “師尊,你眼睛怎麽了?”


    “瞎了。”


    瞎了二字,瞬間讓她的神情由晴轉陰,有雨水在醞釀。


    路遙見狀,連忙安撫。


    “修煉出了些問題,隻是一時失明而已。還有,你不覺得這很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不習慣。”


    “慢慢就習慣了!對了,水雲天落水生根,是一座移動的小洞天,你可曾掌控了?”


    見紅鴛點頭,路遙放下心來。


    水雲天不是凡物,既是落水生根的小洞天,也是一座移動的囚牢。


    以路遙如今的眼光來看,這是一件難得的法寶。


    他不明白的是,這些難得的法寶究竟出自何處,為何人所造。


    遮住了左眼,另一隻眼睛似乎看得更遠,看得更加清晰了。


    這不是錯覺,而是實實在在的改變。


    猿嘯天說,左眼修到極致,九天十地任其縱橫。


    盡管可能誇大,但也足以說明眼眸的特別。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路遙深知其理。


    所以,半片假麵不僅是為了黑暗中尋找光明,也是一種保護和遮掩。


    留在遨來的外來者,遊走於俗世和山川,尋找一些關於這片土地的蛛絲馬跡。


    離開的三大仙門和瀛洲,卻是頻頻迴眸,遙望九嶷山。


    對他們來說,有無所得尚在其次,重要的是知道那裏很特別。


    蓬萊之人禦劍遠遊,在大海上遇到了等候的同門,也見到了黃鶴背上的一襲黃衣。


    手指上的翠荷戒,表明了女子的身份,采荷仙子的傳人。


    “見過師尊,見過師叔!”


    “可有收獲?”


    “有。”


    “說來聽聽。”


    弟子眉眼低垂,將九嶷山所發生的事娓娓道來,事無巨細。


    而傾聽者目露奇光,眼睛越來越亮。


    “此子謀略過人,智計不凡,三言兩語便挑動兩方心弦,著實有些手段。”


    “如此說來,他所展現的,隻是一部分,尚有後手潛藏。”


    “說說,那人何等模樣?”


    弟子言語勾畫路遙的輪廓,木忘憂臉上卻流露出了淡淡的困惑。


    怎麽迴事,那人怎麽像是鎮天宗的路遠?


    察覺到異色,采荷笑臉相問:“怎麽,那人你認識?”


    想了想,木忘憂答道:“像一個一麵之緣的朋友,鎮天宗的路遠,他送了我這個。”


    指尖挑著的小巧花籃,讓兩位師長瞳孔收緊。


    這東西,他們知道,重華帝君的七彩花籃。


    看了幾位晚輩一眼,采荷說道:“收起來吧,不要輕易示人。迴到山門,我幫你看看。”


    聽聞此言,幾個弟子頭顱垂得更深。


    其中一人說道:“弟子們打聽過,那人不叫路遠,可能叫路遙。”


    “啊?路遙?那個被逐出師門的師兄?”


    與旁人不同,木忘憂不善於控製自己的言行,並不覺得私自妄言有何不妥。


    可奇怪的是,兩位師長似乎對她極為愛護,並未出言苛責。


    在采荷的詢問下,木忘憂大致說了下自己的聽聞。


    言畢,采荷笑道:“雖說逐出門牆,可他對你這個未曾謀麵的師妹不錯。”


    “嗬嗬,有意思。”


    說是不錯,豈止是不錯?


    那個叫路遙的,簡直是大方的可以!


    清脆的鶴鳴過後,身影已經遠離。


    幾位蓬萊門人翹首遠望,不明所以。


    “師叔收的傳人,到底什麽來路?”


    “問那麽多幹嘛?小心伺候著便是!師叔是師尊和師伯的掌中寶,這位師叔的傳人,毫無疑問將會成為寶中寶,可別讓她受了什麽委屈。”


    “委屈?師兄,可別說笑了,誰敢?”


    而在另一方,虞秋水和贏盤相對而坐,重華劍橫於二人之間。


    “下麵的人,在遨來的山門中得到了些消息。那個占據九嶷山的,是來自通天教的路遙。”


    “雖然沒提及九鳳和九尾狐,卻是有些大風和九頭蛇的傳言。”


    “甚至有傳言說,他是古時那神秘的通天道人轉世。”


    “你信?”


    贏盤搖頭:“我當然不信,他和通天有無關聯,無法確定。但要說他是通天本人,那是絕無可能。”


    “天下人族之師出自三脈,一為伏羲,二為太一,三是神農。”


    “而那通天道人,或許隻是行走天下的一個身份。”


    這種推論,虞秋水頗為認可。


    “不管他和通天有無關係,這個人都非同凡響。”


    “能獲得重華帝君的認可,就足以說明這一點。”


    “本身實力不強,卻有強者為徒,有群妖追隨。帝君遺留說送就送,試問你我,誰能辦到?”


    贏盤眉頭微皺,思忖道:“的確,這種人往往智計如妖,難以捉摸。九嶷山的後手是什麽,你我不知。不過他送出重華劍,目的卻不難猜。”


    抖落思緒,虞秋水再次遠望九嶷山。


    “天高海闊,遠赴天元的人尚在途中。不管怎麽說,路遙是帝君傳人,這點確定無疑。”


    “我倒是好奇,神繡和七彩花籃,他到底送給了何人。”


    贏盤嘴角微翹,笑容古怪:“那些寶貝,當然是送給女人了。你如此好奇,可別自誤啊!”


    “小盤,你想挨揍?”


    遨來俗世武道宗族,周吳鄭王四姓,一段時間來動作頻頻。


    遨來的改變,來自世界的迴歸,來自東海的外來者。


    而武道宗族的改變,卻來自瀛洲。


    重華帝君座下四禦,周吳鄭王各領一支,遨來最大的武道宗族,便是其後裔。


    武道與練氣本為一體,相輔相成。


    可世界流落,傳承失散,四禦後人隻能在武道一途緩慢前行。


    如今世道變了,他們和瀛洲的脈絡接續,迎來了希望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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