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認出這人是伍峰,怎麽他也來了?


    按照原定計劃就得他和方華過來,方華還是在暗中護著他的。


    他打算是向人賠些錢了事的,他認為沒有什麽是錢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再加錢。


    要是對方非要他的命,或者一條胳膊一條腿的話,那他就隻有拚命突圍了。


    這下不由得摸了下身上揣著的兩個日軍的九七式手雷。


    前方有數十米就到得舊時驛馬地改作的車馬行,車馬行的邊上和對麵,除了有一家鏢行,還開著茶鋪食肆和客棧的,路邊停著些馬車和人力車。


    市麵顯得很有些人氣,鏢館和客棧門外還著著些看上去並不麵善的人。


    不過徐三晚從車馬行對麵的一家酒肉鋪子門前,發現兩個熟悉的身影,正與他相對望,之後閃身進了鋪子裏頭。


    這使他更是意外!


    為什麽躲在城裏的老譚和花二都過來了?


    他本來就認為這是件大不了的事情,並沒有告知他們倆個,何況這兩人身體的元氣還沒恢複實在,並不想他們勞傷動體的。


    他迴頭看一眼,發現剛才出現的伍峰也不見了,再轉過頭來看向前方路邊的人,這下覺得那些人好像不經意的在注意他。


    難道真是出了什麽危險?


    從城裏方向過來的路上,又走來一輛拉著車轎的馬車,趕馬的車夫是隊伍裏麵的人,他故意放慢馬步向徐三晚靠近。


    “你被人盯住了!”馬車的轎廂裏,方華從側窗的簾子後露出半邊臉,卻不看外麵的徐三晚,說道:“記住了,按原先說好的,進車行裏麵的露天場地,誰叫你進屋裏,都不要進。”


    徐三晚看著馬車駛去,在車馬行的院門前轉過彎,進了院子裏麵。


    這下他才想到剛才賊精趕著的一車幹草和上麵的金寶,也是進了馬場裏。


    “他娘的,是誰要我姓命麽?莫不是警隊裏的人?”徐三晚暗罵道。


    事實上他知道這趟來見幫會的人,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數天前就已經在黑白兩道傳開,警隊裏心懷匿測的人定會知道,加上他跟局長大力提倡要鏟除黑幫,這必定也讓人知道他的囂張。


    這個人是要借此機會給我教訓?還是要除掉我呢?徐三晚又問了自己一句。


    從車馬行的院門進去,裏麵是個很大的場地,靠近路邊這部分是舊時用來飼養或圈放馬匹的馬欄,再過去便是一大遍荒草地和林子。


    現在馬欄已被拆掉,空場地用來放置馬車或是頓放貨物,馬房建在空場地的兩側。


    院門進來的兩邊是客棧食肆和鏢行的後屋場地,徐三晚沒進來之前,在車馬行的屋舍後門處,正有一幫人圍在那兒。


    人群當中,地上架著兩口燒著烘火的大鐵鍋,蓋著竹編鍋罩的鍋裏冒著縷縷水氣,向周圍散發著濃香的肉味。


    鍋灶離得數米處,一張長方大桌前坐著三條大漢,其中一個穿著件無袖短襖,露著兩條肥大的手臂,跟他肥頭大耳的臉部一樣顯得油膩。


    這一身橫肉的彪漢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盛著酒的大瓷碗和一壇子酒,邊上桌麵插著一把剔骨刀,另有一把砍肉刀擺在桌上。


    這看似屠夫的大漢目光盯著一口冒著煙氣和肉香的鐵鍋,對邊上的嘍囉兼夥工說:“該夠火候了吧,開蓋瞅瞅,老子等得喉癢癢的。”


    “四哥,要不留下來吃了午飯再走?”彪漢跟著對一旁坐著戴頂禮帽穿著長襖褂,也是身材肥碩的男人道:“說真的,剛才見你過來,我還以為你是為那囂貨來說情的,沒成想他也把沙子撒你眼裏了。”


    “準確說不是沙子,是釘子,不拔掉,我可就要瞎了,連帶都爺你也不會感到眼裏亮堂的。”叫四哥的男人冷冷說道,一雙眼睛同時向彪漢連同坐在一旁的漢子瞟過一眼。


    “那是,媽啦個巴子,我這堂口才開張起來,正盤算著大展雄圖,就有人說要來滅我,我本就對那人氣不順,他還要嗆我一口,你就說吧,是要他胳膊還是要他腿?保管給您卸下來丟鍋裏烹了。”


    “得了麽?”叫都爺的大漢瞅見夥工把一個竹編蓋子提起來,露出鐵鍋裏泡在滾開的濃湯裏的一個牛頭,耐不住的又問了句。


    “得啦得啦,這就上桌。”夥工丟開竹籠蓋子,叫另一人端來木托盤,他兩手抓著鍋裏的牛頭角,將一個熱氣騰騰烹得肉皮散開的牛頭提上托盤。


    “不瞞您說,要是能把他整個兒放鍋裏烹了,我是不會可惜的,但是有件事,我還真弄不明白,就想從他嘴裏知道個真相。”


    牛頭端上桌來,跟著就有人過來擺下碗筷和調料,坐都爺一旁的中年漢子開心道:“老大,你這天天的好酒好肉招唿,弄得兄弟我著實是過意不來。”


    其實這三個人當中,這中年漢子看著比另兩人還顯得年輕了些,他就是剛迴到堂口就跟都爺坐作一起的練武奎。


    “那就拿出你一身本事來好好幹,別虧了這好酒好肉的,咱堂口往後還得靠老二你衝在頭裏的,這浦濱城裏有了咱西社的立足之地,還愁沒好酒好肉麽!哈哈哈!”


    都爺肆意的笑聲嘎然止住,扭頭看向一臉忌視的男人,道:“四哥有何事弄不明白的?等下我準把那貨的嘴撬得比這牛嘴巴還要張著,讓他一五一十把你要知道的全抖出來。”


    四哥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不怕跟你說了,道上的二彪你是認識的,聽我上頭說,二彪就是被他做了的,可是道上有人說,出事那晚,二彪是奔著三千塊大洋去的,按照二彪那人狡詐慎密的心思,沒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他不會現身去幹掉對手,因此我很懷疑這人的真實身份,可明麵上卻看不出破綻在那裏?”


    四哥接著說:“而且我聽海龍的人說,那晚跟二彪一起去的還有馬王爺三個人,連那三人也消失了,你說他一個剛到浦濱的警校出來的青頭警察,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能耐?就算他請了厲害的幫手,我料也不會想到要在徐家灣的廢巷裏設伏的,這人很可能背後跟那些人摻作了一起,他的身份沒這麽簡單。”


    “你是說的那些抗日的?城牆上貼著那些布告上的人?”練武奎聽了男人的話,問道。


    “等下你們要小心了,他很可能暗裏有人跟過來的,必要時要下死手,就別猶豫。”四哥看著練武奎。


    練武奎卻瞪眼看向圍著長方桌邊上的打手,尤其是剛才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個。


    聽著說話的都爺,提起剔骨刀從牛頭上削下一片肉,沾了醬料,把肉舉高過頭放進嘴裏咬下一塊嚼著道。


    “這麽說那三千塊大洋會一起過來?好事呀!兄弟們,拿到這三千塊大洋,往後當家的天天烹牛頭煮牛腩招唿大家夥。”


    這話說得周圍一眾手下跟著附和起哄,好不興奮。


    其中一個嘍囉下意識往院門那邊看去,下一秒就見個穿長衫褂戴帽子的人在門口出現,他注意看著,立即變了臉色。


    “都,都爺,人來了!”這說話的手下就是那天見警察開槍把自己人幹掉的其中一個。


    都爺瞅著這說話都顯緊張的嘍囉,氣得就要將手上的刀子朝他扔去。


    “既是來了,還不快去迎過來,別顯得咱沒禮節。”練武奎卻衝嘍囉喝道。


    這時,坐凳子上的四哥卻伸手壓了壓頭上的禮帽,站起來道:“是他了,這下我不好露麵的,先避一避,我帶來的人都伏在外麵,聽得響動,便會衝進來,不怕他有人,今天不把他做了,往後大夥的日子都不好過。”


    四哥說著閃進人群背後,從一門口進了屋裏。


    他就是警察局裏的督察組長,是個一直跟道上有關聯的人,興許還有另一重身份,是局子裏最不滿許文強要打擊幫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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