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斬藤枝遭遇狙擊手槍殺之時,山下芥木搭乘軍卡已迴到鎮子半山腰的路口關哨。


    一路上想著怎麽樣跟昔日的導師好好會晤一番,日後或可得到高層領導的提攜,前途上便是策馬揚鞕的事。


    可是聽到鎮裏頭總部的方向傳來槍聲和唿喊聲,他心頭的美事便翻了個轉,一下掉進驚恐的預感。


    而在這之前,轎車從鎮中廣場邊的路上經過時,呆在崗樓旁的營房裏的馬老六望著窗外的汽車駛過日軍警戒的路上。


    “肥寶,我提桶汽油出去把這黑色轎車潑了,你點個火在後麵跟上,咱把車裏的鬼子頭目燒了,咱也不算白活了。”馬老六對一旁站門裏的金寶說道。


    “那就幹唄!”金寶轉過頭看著馬老六,一臉熱誠。


    門外隔過路上的廣場上站著個持槍的日軍,離他們不過十米遠,隔過去不遠還有站警的。


    “得先把跟前的幾個鬼子幹掉,要不咱一出門就得被他們幹掉。”馬老六迴頭看一眼坐在屋裏一桌子前的家發。“你會使槍了麽?”


    “不利索。”家發緊張的搖搖頭,他真以為眼前這哥倆要去燒鬼子的汽車。


    兩輛汽車並不從營房前的路上駛過,而是從隔過去幾家房子的廣場邊的路上駛去,再繞上通往徐家大院的巷子。


    所以馬老六自知這事幹不成,他這下提著汽油出去,還沒接近車輛就得被鬼子開槍射了。


    但是他很快就想到汽車到了三斬藤枝的官邸,車裏的人出來之後,會不會遭到附近潛了大半個月的槍手的開槍?這麽想讓他心頭都有些興奮。


    原先按照他和花二說好的打算,實在沒有辦法引出三斬藤枝出來開槍幹掉,那就等夜黑下來就在三斬的官邸開槍鬧事。


    然後他就和金寶去把崗樓點火燒了,跟著就引一部份鬼子兵追出鎮外去,他們都不知道這麽做對要襲擊海港的國軍能起多大的作用?


    屋裏一張用來當值的床鋪上還坐著兩個狗腿子,隔壁的屋裏還有一些狗腿子被喝令呆在屋裏的,他們都是之前被鬼子叫去維持某處工事的勞作,才沒有跟隨老鴉頭去送死。


    兩個混飯吃的鄉裏人聽得馬老六要去燒鬼子的汽車,也是嚇得一驚一咋的,有一個問道:“怎麽,六哥您這是要跟日軍作反麽?”


    馬老六看著那兩個一臉詫異的人,對他們說:“在強盜賬下,你以為會有安生時日麽?他們本是讓你走投無路的人,你卻甘於受其驅?”


    “六哥,你這話說得在理。”一狗腿子想了下說:“可是老鴉頭說過,跟著他,有日軍撐著,吃喝不愁,還能留些錢。”


    “跟著老鴉頭去為鬼子賣命的人,你們看這次能有多少迴來吧,他們除了做擋箭牌還能幹什麽!沒準他老鴉頭這下都小命難保。”馬老六說。


    “沒準那天也輪上你倆了。”金寶在一旁說。


    “跟著咱幹,等下有行動。”叫家發的夥記在旁邊也說了句。


    兩個鄉裏人看著馬老六和金寶威脅的模樣,再看向挑幫夥記的誠懇,其中一個道:“你們要幹什麽?”


    “不出意外的話,過得一陣上麵就得打槍,這裏的鬼子一亂起來往上跑去,咱就把崗樓和鬼子的班房給放火燒了,他娘的你兩個要不願幹就滾隔壁屋裏去,往後別把這事捅出去,要不我老六做事可比老鴉頭狠多了。”


    馬老六說著從褲兜裏掏出個手雷來,在兩個狗腿子眼前亮了亮。


    兩鄉裏人見馬老六還能弄個手雷出來,這可是協軍隊伍裏沒有的裝備,覺得這人說話可不是虛的,都知道往下事情要鬧大了,一下都慌了,其中一個鐵青著臉問:“那咱能幹什麽?”


    廣場上方隔得不過數百米處,果然不多時便響起了槍聲,而且槍越來越密,廣場周圍的鬼子和協軍都一下聚起來,在小隊長的指揮下,大部份人分兩路向槍聲響處奔去。


    隻留下數個鬼子兵把守著崗樓和廣場的巷路口。


    躲在屋裏不出來的馬老六等大批鬼子傖促走後,帶著其他幾個人,趁著天黑下來,燈還沒人去開的時候,摸到五層樓高的崗樓下,將守著門口的士兵用刀幹掉。


    馬老六帶著兩鄉裏人上了崗樓,肥寶和家發各鑽進了崗樓兩邊的班房裏。


    崗樓原先是有六層的,給山炮掀掉了一層,五樓上這下還有站崗的鬼子,馬老六帶著兩個人在三樓把裏麵的被褥和床鋪給澆上汽油或水火油,一下把整層樓給點燃起來。


    下樓的時候順帶把樓梯也澆上水火,出到崗樓下的門口,兩邊的班房也燒著了火。


    幾個人剛跑出門就給槍彈射了過來,各處的幾個日軍叫嚷著向他們跑來,邊開槍射擊。


    馬老六開槍還擊跑來的鬼子兵,對其他人說:“往這邊巷子裏跑。”自己帶頭向崗樓一邊的巷子裏跑進去。


    另幾個紮到巷子口時,兩個鄉裏人被飛射過來的子彈打倒在地。


    馬老六迴身看了眼倒地的兩人,還穿著協維軍的衣服,他知道這迴是迴不到二鬼子的堆裏了,追擊他的鬼子說不準已認出來他。


    崗樓裏的大火很快漫上四樓和五樓,樓頂上站崗的幾個鬼子兵給烘烘燃起的火勢逼到了絕境,發出絕望的哀號,有一個從樓頂跳下來摔在堅硬的石板地上。


    崗樓兩邊的營房也燃起大火,大火的熱量烤炸了裏麵存放的手榴彈,爆炸的火藥將崗樓的底層炸塌,整幢燃著大火的崗樓慢慢歪倒,轟然砸在鎮中廣場上。


    其時沿著海邊的防風林帶向徐家灣奔跑過來的一支潰軍隊伍,遠遠望見了夜色下那山頭上燃起的大火。


    奔跑在隊伍前方的軍頭唐勝停下腳步對他的殘部喊道:“不遠處就是海港,我們要衝擊那裏的敵軍,搶到港裏的船從海上走,這次能不能成攻,或是能走多少人,就看我們的造化了。”


    “所有槍支能用有彈藥的兄弟衝在前頭,誰要是退縮誰他娘的就是我唐勝的敵人!走!”提著支德式衝鋒槍的唐勝又帶頭跑去。


    跑在隊伍後方的一些無行動能力的人,除了隊伍中的傷員,也有一些躲在山裏逃難的人也給卷了進來,狼伢子帶著他的寨人已轉往別處去。


    徐三晚在後麵找到護著水叔跑路的王恩秀,同時把伍峰叫到一塊,商量著往下的打算。


    “伍同誌,你帶著我叔和婆娘叉開走吧,他們需要你的照顧,但眼下去那裏好?那裏是安全的地方?”徐三晚對伍長發說道。


    “這迴你還想有安全的地方?我想不出來。”伍峰嚷道:“再說鎮裏有我們的人正跟日軍對抗著,我能走開嗎!”


    “求你了,我就拿咱倆私下的交情求你!”徐三晚懇求道:“我家裏已沒什麽人了,我把我的管家當半個爹,水下撿來的女人做我的婆娘,不就是還想有個家的樣子嗎,往後我家有了,孩子生了,我叫他管你叫爹,行不?”


    “你是說恩秀有娃了?”伍峰看一眼旁邊的女人,對徐三晚說:“那你就得帶著他們走,鎮裏頭的事我去!”


    “你不懂路,那是我家的山頭,我徐家威鎮這山這海二百來年!”徐三晚吼道。


    上年紀的水叔這下把氣喘順了說道:“你們都別吵了,要不我就和恩秀走去得了,我記得咱徐家在浦濱上模樣的房產雖變賣光淨了,但還有處房子雇給個下人看住的,老爺都記不起來這事了,這陣子我倒想起來了,那人在徐家做了一輩子賬房的事,跟我還是有些交情的,告老才讓老爺給他個落腳處,我這就去浦濱找他。”


    “這路上兵匪亂哄哄的,你兩個老弱那裏安全了。”徐三晚說到這下向伍峰雙膝跪了下來。“我這樣了都不管用嗎?”


    伍峰趕緊把徐三晚提起來,算是答應了他請求。


    臨別時,徐三晚捉著恩秀的手,轉頭望了眼不遠處黑糊糊的大海,聽著那兒浪花拍到海灘的聲間,迴過頭對她說:“等什麽時候這鬧鬼的世界平息了,能和你在海邊走走吹吹海風多好的事兒。”


    恩秀鬆開三晚的手,看著他說:“求菩薩保佑你。”


    徐三晚心神一緊嚷道:“你這婆娘,開啥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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