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休息就好好留在家裏陪一陪小誠,不就是體檢而已,我每年都自己過來醫院的,哪兒用得著別人陪。”等待護士抽血的時候,常宇鴻對站在自己身旁的孫子這麽說。

    常澤早已想好了應對策略,“您年紀大了,我不太放心,還是多一個人陪著比較好,再說,小誠今兒有事不在家呢。”

    常宇鴻又納悶了:“話說今年的體檢項目跟之前不一樣了?什麽頭顱ct啊,神經心理學檢驗和腦電圖檢查,這些都是什麽玩意兒?以前可沒有那麽複雜的。”

    “以前的體檢內容不夠全麵,為了保險起見,多做幾個項目總不是壞事兒。”常澤解釋的時候,故意把話說得相當含蓄,盡量不在老人家麵前提什麽老年癡呆這種有可能引起對方抵觸和反感事情。

    檢查結果出來以後,常澤逐一拍照並打包發給了自己當醫生的高中室友阿健,讓對方幫忙查看一下。

    很快,常澤便等來了迴複。

    【阿健】:從你爺爺的ct掃描結果來看,並沒有出現腦萎縮的現象,另外其他的報告我也認真查看過了,沒出現任何異常,你爺爺他身體挺好的

    沒有異常固然是好事,可常澤仍然放心不下。

    【常澤】:可是前兩天他在外麵碰到我朋友,當我朋友問他話的時候,他竟然說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在那裏,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阿健】:我沒當麵跟你爺爺接觸過,所以具體的一些情況不太好說

    【阿健】:不過,就你發給我的這些檢查報告而言,我能夠確定一切正常,要不這樣吧,你之後再多觀察一陣,如果他又出現什麽異常舉止,可以再跟我聯係

    “阿澤?”坐在副駕駛上的常宇鴻見孫子顧著看手機沒反應,又大聲喊了一遍:“阿澤!”

    “誒!怎麽啦?”

    “咱在車子裏做多久?你咋還不開車走?”常宇鴻伸長脖子,好奇地往常澤的手機屏幕上掃去,故意問了句:“在跟誰發信息發得那麽入迷?”

    “走,咱這就迴去。”常澤立馬熄掉屏幕,動作迅速地將手機收了起來,車子發動以後,他提醒道:“爺爺,記得把安全帶係上。”

    常宇鴻一聲不吭地把安全帶攬在胸前,此刻他已在心中篤定,這兔崽子剛才絕對是跟某個不可告人的對象發信息,否則根本不需要如此遮遮掩掩。

    至於不可告人的對象是誰,他大膽地推測應該就是摸摸醬。

    爺孫兩各揣心事,除了車載音響傳出的音樂,一路上幾乎沒有過任何交流。

    “阿澤”快到家的時候,常宇鴻突然開口,問他:“下個月11號你有空不?聽說京中水庫公園的維護工程終於全部完成,前幾天就已經正式對外開放了,到時我想過去那頭走走,看一看新修建的那些景點。”

    下月11號?那天恰好是任永軒的年度聚會,薑誠那小子好像說也會過去,常澤這會兒已經在腦補年會那天,薑誠被老軒那群色批水友搭訕的畫麵了。

    常澤眉頭下意識地蹙了蹙,“要不我明天陪您去吧,反正我明天也休息。”

    常宇鴻擺手,“明天我和老張約好了去打槌球。”

    “您不是說張爺爺昨天去了美國探望孫女嗎?”

    說謊就是不好,一個不當心就穿幫了,常宇鴻又開始裝糊塗地掩飾道:“哦,是嗎?我都忘了,最近記性好像不太好呢,我突然想起來了,原來是明天老幹中心有活動。”

    記性不好,愛忘事,這些都有可能是老人癡呆的先兆,常澤暗自在內心敲醒警鍾。

    “那麽你11號那天到底有沒有空?”常宇鴻又問他一遍。

    “嗯……可能有別的安排。”

    “行吧,那就改天再說。”常宇鴻不勉強他,自己剛才問話的目的純粹是為了試探常澤,如今他已經套出了想要的答案。

    常宇鴻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

    下個月11號是任永軒的年度聚會,那個摸摸說自己到時也會過去,常澤這兔崽子剛才也藏藏掖掖地說自己11號另有安排。

    至此,常宇鴻已經確定自己11號當天應該去哪裏了。

    從經紀公司迴到家中時,薑誠發現常澤已經在客廳裏等著自己了。

    “今天的檢查怎麽樣?”薑誠鞋子來沒來得及換,便迫切地走過去詢問。

    “挺順利的,醫生說沒發現什麽異常,但是不能掉以輕心,老爺子他老是忘事,這一點挺害人擔心。”

    “檢查結果正常就好,愛忘事也許隻是因為年齡的原因而導致記憶力減退,和老人癡呆是兩碼事兒。”

    “以防萬一,還是得有個心理準備,對了,你以前有沒有和老人癡呆症患者接觸過?”

    “我好友邢非他外婆晚年的時候就有老年癡呆。”薑誠抬起頭迴憶道:“以前讀初中的時候,有一迴我去他家裏玩,他外婆一個下午就隨處大便了兩次,第一次拉在地寶上麵,第二次拉在她睡的床上,還脫下褲子到處走,怪嚇人的。”

    常澤在聽完薑誠的描述以後,表情也變得十分嚇人。

    薑誠趕緊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既然你爺爺現在一切挺好,你就別老往壞處去想。”

    常澤沒答話,隻是輕點了一下頭。希望如此吧。

    或許是情緒低落的緣故,常澤當時也沒有多想,下意識地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握住,並沒有想要放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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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誠微微錯愕半秒,然後,他二話沒說,安靜地在他身邊坐下,任由他這麽握著自己。

    保姆這幾天休息迴老家探親,晚飯過後,常宇鴻抱著一大堆晾幹的衣服迴房間裏,剛拿起一條褲子準備疊好放入衣櫃裏頭,忽然發現左邊的褲兜不知什麽時候破了個窟窿。

    平日大大小小的家務活兒都由保姆一手包辦,常宇鴻本想把這褲兜的窟窿縫補一下,卻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針線放在哪兒,剛打算給保姆發個信息詢問,下一秒就收到了銀狐tv的主播開播提示。

    常宇鴻分秒必爭地點開直播間,縫補褲兜的事兒頓時被拋到了腦後。

    經過一個禮拜的反複摸索,老人家基本搞清楚了這個直播app的玩法,也通過看摸摸醬的直播,了解到關於她的不少事情。

    但目前還有個相當關鍵的線索沒有掌握,那就是常澤那兔崽子在銀狐tv的賬號。

    截止到今天,關注摸摸醬的粉絲已有70多萬,想要挨個兒地搜查那是一件不切實際的事情。

    常宇鴻便又開始進行推理,自己孫子既然那麽愛看這個摸摸做直播,手機裏幾乎全是她的視頻和照片,肯定會給摸摸刷禮物。

    孫子平日摳門的德行老子固然了解,然而常澤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便會不計本錢地投入這一點,常宇鴻也是再清楚不過,他決定按照這個邏輯行事,在摸摸的粉絲貢獻榜上找找看。

    排在首位的依然是昌先生。

    常宇鴻點開他的個人主頁,發現對方原來也是一名主播。

    昌先生不在線,直播間處於休息狀態,常宇鴻隨便逛了一轉,來到主播的互動交流版塊,發帖子的水友還挺多的,其中有個帖子是視頻。

    有水友把昌先生上一次的直播錄了屏,並上傳了。

    這視頻裏麵的場景好生熟悉,常宇鴻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想了好久,他可算迴憶起來了,不就是市裏黨校的多媒體室麽,早兩年的時候,他還去過那裏給後輩們做過培訓來著。

    視頻一直對著講台的方向,沒看見昌先生本人長什麽樣。

    約摸過了十來秒鍾,對方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我剛才就測試一下,現在得好好上課,關播了啊,下次有機會再見。”

    慢著,這聲音特別耳熟,常宇鴻調大聲量,反複播放了好幾次。

    踏破鐵鞋無覓處,這下總算破案,昌先生=常澤基本是百分之百實錘了。

    看來這兔崽子為了搏美人一笑,花費挺大手筆的啊,具體這數字是多少常宇鴻也不清楚,但是根據他觀察,這個禮拜有個給摸摸打賞了快十萬的水友,在粉絲榜上連名字找不著。

    婚內出軌,對象是個美女主播,為爭榜一不惜巨額打賞。

    幹,平時也沒見那兔崽子給自家媳婦兒買過幾件新衣裳呢。

    常宇鴻用氣得發抖的聲音自言自語:“好你個死兔崽子!居然背著家裏人做出這種事情,你讓我怎麽向我那已故的老戰友交代?!”

    他大步走到掛在牆上的日曆跟前,翻到下一頁,用紅色水筆,在11號那天圈畫起來,並寫下「東鑫酒店」四個字,然後用力打下三個大大的感歎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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