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夥迴去的路上,常澤握著方向盤專注地開車,薑誠像往常那樣低頭安靜地玩手機。

    同學們開始陸續將今天在學校裏拍的照片發到微信班群裏,薑誠逐張瀏覽,本想從中挑出自己的照片,但總是不可避免地在一堆照片裏看見許暉的各種身影。

    薑誠越看心情越差,最後直接關掉微信群,把手機扔一邊。

    他轉過頭去,失神地望向車外的街道與過路行人,唿唿的風聲不時在耳邊刮擦而過,將他的頭發撩得有些淩亂。

    “今天在教室裏那個男的,他是你前任?”常澤突然問道。

    薑誠重新把臉了轉過來,目光中流露出幾絲詫異。

    見他這般反應,常澤微微點頭,“看來是猜對了。”

    接著又說:“他是不是叫許暉?”

    “你……認識他?”

    “不認識。”常澤肩膀輕輕一聳,“上次你喝醉酒的時候自己說的。”

    薑誠不說話,氣氛再度陷入了沉默。

    安靜了好一陣之後,薑誠終於開口:“他今天來找我,跟我說他倆已經領證了,準備下個禮拜擺酒席。”

    常澤沒吱聲,隻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我跟他明明已經分手那麽久了,可每當看見他重新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還是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忍不住生氣,甚至憎恨他。

    “尤其是看見他們如今過得這麽恩愛,幸福,我的內心就覺得很不甘……”

    薑誠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

    “自從分手以後,我的腦子裏經常生出那樣的想法,希望他們去醫院體檢查出絕症,出門被車撞死,被路邊的神經病拿刀捅死……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歹毒,可我總是控製不住,因為我一直意難平,我到現在還一直恨他們。”

    說著說著,他的鼻子逐漸發酸,鼻音比之前加重了不少。

    “那段日子真的很難熬,我在跟他分手以後,緊接著家裏就出了大事兒,好像是老天存心安排似的,把所有不幸的事情一下子全砸在我身上。

    “我也不怕老實跟你說,我當初之所以去相親,其實就是因為家裏缺錢用,要不是你爺爺幫我把債還了,我到現在也不知該怎麽辦。

    “雖然咱兩不過是假結婚,是營業關係,但我其實挺討厭你這個人的。”

    臥槽……正在開車的常澤怔了一下,不是在說甘蔗前男友的嗎?咋他媽還扯到他身上來了???

    薑誠繼續說:“你這麽摳門,總是把錢算得那麽盡,真的很討厭。不過你小時候也挺不容易的,你的成長經曆導致你變成現在這樣,我多少也能理解一點。”

    常澤眉梢一揚,又在心中喊了一聲“臥槽”。

    這到底是誰跟他說起自己以前的事情來著了???

    “不過說實話,你小時候的樣子還是挺可愛的,小公雞。”

    ???

    常澤眼裏和臉上全是問號。

    奶奶的……他咋還知道自己小時候長啥樣子了?小公雞又是啥玩意兒?

    “我今兒心情很差,所以話可能有點多,你隨便聽聽就好了,別太在意,我就是說出來發泄一下而已,等睡過一覺明天醒來就啥事兒沒有了。”

    薑誠說完,把腦袋別到了一邊,繼續看風景。

    車子一路朝前行駛,之後兩人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前麵的十字路口往左拐便是迴家的方向,常澤卻沒有打方向盤,腳踩油門直直地往前方開,趕在紅燈亮起之前衝過對麵。

    黑色的敞篷大牛高調又囂張,帶著其獨有的咆哮轟鳴在大馬路上穿梭前行,朝著它的目的地疾速馳騁。

    車外的風景從街道商鋪變成了佇立在海濱大道兩排的挺拔棕櫚樹,車速開始逐漸降下來,緩緩駛入海邊的露天停車場。

    “下車吧。”常澤關掉引擎,打開車門從駕駛座走出來。

    薑誠麵露疑惑,偏了偏腦袋望著他,“這是要去哪兒?”

    “跟我去了你就知道,你還擔心被拐了不成?”

    已是深夜十一點多,海濱大道這一片依舊燈火通明,各種吃喝玩樂的小攤位從道口一路延伸到兩百多米開外。

    一年一度的夏日嘉年華是這座城市近幾年才興起的特色慶典,每年這個時期恰逢暑假,除了當地市民以外,更有不少慕名而來的遊客。

    以往常澤都會帶自家小外甥過來玩兒,今年外甥因為到國外參加夏令營,而沒能趕上這次的嘉年華。

    薑誠跟在常澤身後,走在人群熙攘的道路上,好奇地四處打量。

    “你以前沒來過嗎?”

    薑誠搖頭,沒經過一個小吃攤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停下腳步瞄個兩眼,各種道不出名字的小吃花多眼亂,好不好吃不曉得,乍一看去就讓人感覺“真香”,可惜肚子早已經填飽,現在隻有看的份兒。

    一支粉色的蜜桃味冰棍從薑誠眼皮底下遞了過來。

    “吃不吃?”常澤問道,他自己此時也拿著一根冰棍在啃。

    薑誠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第一時間問他:“要給迴你多少錢?”

    “行了,免費請你吃,別老是把錢錢錢的掛在嘴邊。”

    “要是不問清楚,我哪兒知道會不會一轉頭就被你討錢。”他感覺自己現在都對這隻鐵公雞有ptsd了。

    “不吃就算了,我一人吃倆。”

    “我沒說我不吃。”薑誠趕在他把手收迴去之前將冰棍取走,放進嘴巴啃了一下,手工製作的冰棍幾乎全是鮮榨蜜桃汁,嚼在嘴裏還能吃到細碎的果肉,跟平時經常吃的那些不是一個味兒,口感相當特別,於是又咬下一大口。

    “你之前跟昊昊過來,除了逛攤位買東西以外,還有什麽節目?”薑誠舉著手中的冰棍舞了幾下。

    常澤沒迴答,隻朝薑誠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兩人沿著邊上的小路朝下麵的海灘走去,往日清冷的海灘因為最近的嘉年華盛典而聚集了不少群眾。

    薑誠隻看見一群人圍在那邊,不曉得他們在幹嘛,正想要走過去瞧仔細一點,常澤把他給拉住。

    “別走太近,站在這個位置剛剛好。”常澤從口袋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距離十二點約摸還有十來秒。

    沙灘上的群眾開始歡唿,大夥兒陸續把準備好的煙花點燃。

    尖銳的鳴響聲接連不斷,斑斕炫目的人造花朵在漆黑的夜幕上一朵接一朵地綻放,隨即瞬間消逝。

    花火的光芒把薑誠的臉蛋映照出五顏六色,他看得有些入迷,身邊的人突然在他耳畔問了一句:“要不要玩兒?”

    低頭看過去,常澤正將一盒呲花棒遞過去給薑誠。

    “你啥時候買的?”

    常澤笑著拆開盒子,從裏頭拿出兩根呲花棒,用打火機點燃。

    “你居然還玩這種東西,幼不幼稚。”薑誠笑話他。

    “拿好。”常澤把其中一根塞到薑誠手裏。

    薑誠一手持著冰棍,另一隻手舉著火光噗呲四射的呲花棒,笑嘻嘻地在空中揮劃出一個圓圈的形狀,剛才還取笑人家幼稚,這會兒自己也玩得不亦樂乎了。

    “現在心情好點兒沒?”

    “啊?”薑誠愣了愣。

    “你之前在車上的時候,不是跟我吐了一堆苦水麽?現在感覺好點沒?”

    常澤不經意地問道,他的話音落在薑誠耳朵裏,竟有點莫名的觸動。

    薑誠原以為,常澤是因為自己想逛嘉年華,才硬把他給帶上,可完全沒想到,對方這麽做,卻隻是為了給他驅散糟糕不快的情緒,讓他重新高興起來。

    他咬了咬下唇,微乎其微地點著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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