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月紗迴到自己寢宮,黑白分明的美眸己黯然,不自主的歎聲連連。這一次去慈南宮她還是沒見著女兒慧心,這一晚肯定又輾轉無眠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靳成熙忙完國事後再到慈南宮,都已是晚膳過後。


    誠貴妃備了一桌好酒好菜,本想好好伺候,但在稍早前秦公公已傳來靳成熙口信,要她跟慧心公主先用膳,她吃也吃完了,左等右盼的等到都要心浮氣躁了,才總算見到俊美君王的到來。


    她笑盈盈的請安,身邊隻到她腰際的慧心公主卻隻是露出一個緊張的微笑。她不由得在心裏嘀咕:死丫頭,也不會表現得熱絡點,想讓我難看嗎?


    靳成熙憐愛備至的蹲下身來,一手摸著女兒小小的肩膀。她過去很愛笑,看到他總是會快跑過來,要他抱抱的。


    可才不過一年多,她一雙酷似卓蘭的盈然大眼卻有著早熟的拘謹,不複見一個六、七歲女娃該有的稚氣。萬般心疼下,他溫柔的問:「最近過得如何?」


    「啟稟父皇,一切都好。」靳慧心長得眉清目秀,日後想見肯定也是個傾城美人。


    靳成熙握住女兒小小的手,從那雙明眸裏,他看出她不快樂。是因為卓蘭不在吧,不然誠貴妃是所有嬪妃中,最坦率亦無心機的妃子,她會受寵也在於這一點,所以他才敢將女兒交給她撫養。


    「皇上放心,臣妾視她如己出,你可以問慧心,臣妾對她好不好?」誠貴妃親密的蹲下身來擁著靳慧心,笑得好燦爛。


    「很好,娘娘對慧心很好。」靳慧心戰戰兢兢的迴答著,但不敢看向誠貴妃的臉,袖子裏的小手早已握成拳,微微顫抖。


    靳成熙看著她正色的小臉,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如果將慧心給時月紗帶,會不會更適合?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妃,很會賴皮,但——張臉總是笑眯眯的,甚至敢對他發火,偶爾也有得意揚揚的神態,那些表情若出現在慧心臉上,才是一個稚兒該有的喜怒哀樂吧……誠貴妃柳眉一蹙,難以置信的看著靳成熙。總是繃緊神經、冷峻自持的皇上竟然會當她的麵怔忡失神?是誰有那麽大的能耐?


    「皇上是想著國事,還是想著誰呢?」她神情溫柔,試探的問。


    這一聲打斷他莫名的思緒,他瞬間迴神,起了身,「沒事。」他的目光再度迴到女兒身上,「夜深了,父皇還有國事待批,不能陪你了。」


    「可是……那臣妾?」誠貴妃也急了,跟著起身。他好久沒臨幸她了。


    「朕走了。」對於男女歡愛,靳成熙的確無心,國事繁重再加上練武發泄了精力,他那方麵的需求便少了。


    隻是……步出宮殿,他目光看向永晴宮,時月紗那裏卻是不得不去的,畢竟是新妃,再不臨幸,那些權臣若再請奏選秀女,也隻是徒增他的困擾而已。吐了口長氣,他轉往那方而去。


    就在靳成熙偕同秦公公等太監走遠後,慈南宮裏的四名宮女已經渾身發抖,隻有她們清楚主子是兩麵人,在皇上麵前直爽大方,殊不知私底下十分狠毒,稍有不順心,她們都得挨頓皮肉痛。


    果不其然,誠貴妃怒氣衝衝的走上前,反手啪的一聲,接著更是左右開弓,啪啪啪地將一肚子的怒火全發在四名宮女身上,毫不在意一旁還站著靳慧心,事實上,這一年多來,靳慧心也看多了。


    隻是她年紀小,仍會害怕,此時更臉色發白,嚇得渾身發抖,動也不敢動。


    「你!你該慶幸你是蘭貴妃所出,不然皇上也不會過來看你,你的日子也絕對不會這麽好過!」誠貴妃氣得臉孔扭曲,看來好不猙獰。


    靳慧心拚命的咽口水,什麽話也不敢說,看著那些宮女被誠貴妃又踹又捏的一一哭得眼淚直流,倒地蜷縮在地上卻不敢吭半聲,因為她們隻要敢出聲,誠貴妃會打得更狠。


    所以,在這個宮殿裏,她也要安靜,愈安靜、愈沒聲音愈好……


    夜色沉靜,萬籟俱寂,靳成熙靜靜的來到永晴宮,要守門宮女不必通報後,獨自走進寢臥。


    昏黃燭光下,一爐檀香嫋嫋,獨坐在桌旁的時月紗顯然陷入沉思中,絲毫沒發覺房內多了一個人。「在想什麽?」靳成熙開了口。


    時月紗先是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一見到是他,立即又驚又喜,「皇上怎麽來了?」他表情依舊冷漠,「時間晚了,侍寢吧。」


    「呃……是。」她笑臉一僵?她還有一肚子問題想問呢,像是他不是要臨幸誠貴妃嗎,怎麽來了她這裏?但他已在解衣,她也隻能趕忙褪去衣物,臉紅紅的躺上床,將被子拉好。


    對她這些羞怯的動作,靳成熙隻覺得矯情,兩人交合不是一兩迴,該看的都看過了,更何況這隻是為了求子才行房,不需要太多時間來纏綿。


    不意外的,真的隻是「辦事」……在靳成熙整裝離宮後,時月紗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雕花床頂,有些想哭。


    這不是她要的關係,但她沒人可以商量,沒人可以幫忙,她隻能一個人孤軍奮鬥。但,靳成熙何嚐不是一個人?對自己的母妃,他多是報喜不報憂啊……思緒煩雜,她翻來覆去的睜眼到天亮,金色晨曦才剛透窗而入,打扮成宮女的李鳳玉已先行挾帶一碗湯藥進來。不一會兒,陽光更耀眼時……叩!叩!


    寢室外,傳出極輕的敲窗聲。


    時月紗吐了口長氣,下了床,看著己經貼靠在窗戶旁邊牆麵的李鳳玉,兩人相視一眼,時月紗走到窗戶旁,打開窗,隱隱有湯藥味撲鼻而來,接著一碗湯藥就遞了進來。


    她接過手,低頭看著自己毫無動靜的肚子,心情低落。


    靳成熙每兩天就會來到她寢宮,兩人的肌膚相親談不上銷魂蝕骨、激情纏綿,純粹就是為了播下皇種,好為皇室開枝散葉。


    勇毅侯也曾親口說「食色性也」,卻直指皇上在情欲上的需求不多,因此妃子也不多,現今才僅有兩名皇女而已。


    但依他造訪臨幸的程度,她現在不這麽想了,不過算算日子兩人行房也有兩個月了,她的肚子卻仍無喜訊。雖然事後一碗碗皇後賞賜的補湯會從窗口遞進來,可她並沒有喝下肚啊。


    此刻,時月紗背對著窗,適時以身子為掩護,將手上的藥拿低,再與貼靠在牆麵的李鳳玉交換後,透著半開的窗戶,讓在外頭的老宮女看到她喝下湯藥的畫麵,然後再放下碗,藉由拭嘴的動作再度換迴湯碗,最後遞出碗給老宮女,之後,那扇窗又被輕輕的關上了。


    這樣的事,隻要靳成熙夜裏過來她這兒,隔日就會上演一次,每一次都讓她膽戰心驚。雖然湯藥裏不至於摻了砒霜,但千古名言「最毒婦人心」,即使是湯藥交換後倒掉,李鳳玉還是會先以銀針試毒,掌握每一個環節,提早澗悉,以免來不及因應。


    「還是避妊湯,別擔心。」


    窗內貌不驚人的宮女手上拿根銀針,卻是李鳳玉的聲音。


    她習武多年,擅長偽裝術,除了將自己裝得病弱好趁夜外出外,也早己從勇毅侯那裏得知皇宮地圖,才能避開巡邏的宮中侍衛,遊走於皇宮各大內苑。


    時月紗點點頭,苦著臉道:「但我喝你熬的養生湯,喝得快膩死了。」


    「那還是得喝。夏皇後雖居冷宮,她的人卻都緊盯著幾個嬪妃的寢宮,隻要皇上待的時間超過半個時辰以上,翌日就會派人送來避妊湯……」她頓了一下,「就我探查,皇上隻有臨幸你跟誠貴妃,她心裏還算平靜,沒在湯藥裏搞鬼。」


    「也是。」


    時月紗沮喪的靠著桌緣坐下,手支著頭肘撐在桌上,她現在壓根沒心思管夏皇後,因為沒一件事是順心的。


    李鳳玉走近她,因是宮女打扮,盡管寢宮內隻有她們,李鳳玉仍恭敬的站在她身旁。


    「怎麽了?夏皇後到現在都相信你喝下避妊湯,因為你這裏從不曾跟太醫院要過其他藥材,但我身子虛弱,幾乎無法起身,這是整個皇宮都知道的事,所以皇上要太醫將藥材一批批往我那裏送,也沒人懷疑,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內。」但都不在她的期望之內。時月紗難過的想著。


    當然,也因為靳成熙大都往她這裏來,皇宮內自然盛傳她當寵、當紅,可那根本不是事實,男女交歡不僅是為了延續下一代,更是感情交融加溫加熱的時刻,但目前這一部分她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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