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真給勇毅侯麵子,連這種碰都未碰就可能昏倒的病美人也選進後宮來了。」戴著金冠步搖的夏都芳鳳眼朱唇,相貌美麗,一身衣著雍容華貴,語氣中的嘲諷可沒掩飾半分。


    聞言,李鳳玉驚恐屈膝,「是臣妾沒顧好自己的身子,皇上隻是憐憫才一」


    「行了,本宮講一句,你就迴一句。」夏都芳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


    李鳳玉立即低頭噤聲,再以眼角餘光看向同樣低著頭的時月紗,卻見後者竟朝她偷偷的眨了一下眼。她不由得一愣,說來她比時月紗見多識廣,怎麽處在這緊繃到令人要窒息的氛圍裏,月紗反而比她自在?


    「皇後,她們是勇毅侯的人,你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誠貴妃開了口,起身走到兩人麵前好好打量一番,再看著生得水靈的時月紗,「咱們見過幾次麵,但不過七、八個月不見,你生得更好了。」


    「紗兒謝謝娘娘的讚美。」她連忙行禮。


    「紗兒?不,你已貴為蘭妃了。說來皇上對你還真不錯,那個「蘭」字可是有人求之不得又恨之入骨的字呢。」誠貴妃如今最得皇上恩寵,說話自然大聲了點,也迴敬一下皇後每每在皇上臨幸她後,就派人要她喝下避妊湯的仇。


    夏都芳臉色驟變。卓蘭的確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即使死了,也是陰魂不散。時月紗偷偷覷了皇後一眼,表情裝得困惑,但心下是明白的-兩人同期進宮,靳成熙的眼神從未真正的放在夏都芳身上,就算卓蘭病逝了,從勇毅侯對她的叮嚀也可看出些端倪一一夏皇後為人高傲強勢,再加上覺得皇上能上位是夏家推波助瀾,所以她對皇上態度強硬,自然無法得寵。這一、兩年來除了一些例行大禮或宴會要出席,兩人早己形同陌路,你在跟夏皇後應對時,要如履薄冰,小心再小心。


    驕傲剛愎的夏都芳,現年該是二十有四了,但眉宇間的孤傲比過去更盛,看來還是不改其性。


    但夏都芳要怎麽改?光想到未來日子會有新人一批批進來,雖不見得比她美,但一定比她年輕,比她有新鮮感,她永遠是舊人,便不禁愈看心裏愈有氣,「本宮累了,你們全走吧。」幾個人連忙行禮,再步出殿外,時月紗看了眼在後宮一向極少有聲音的如嬪,她雖然美麗,但眼裏的驚偟顯而易見,有如驚弓之鳥,該是長期被夏皇後及誠貴妃壓製的結果。


    如嬪也看著這兩名新妃,外人不知,在這後宮中,她淪為皇後、誠貴妃台麵下的打手,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讓她連睡覺都害怕,整個人看來也畏畏縮縮的。


    「你們別理她,我帶你們到處走走。既然咱們都是皇上的妃子,就以姐妹相稱吧。」釵環首飾戴得滿頭滿身的誠貴妃雙手各拉住時月紗和李鳳玉,瞧都不瞧如嬪一眼,反正這個膽小鬼早就是她的人了。


    誠貴妃很清楚自己需要在後宮攏絡人脈,雖然她也被歸類為夏家一派,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是,誠姐姐,我們還得去覲見太後。」時月紗連忙道。


    「太後剛出宮南下禮佛,沒耗上兩、三個月是不會迴宮的,走吧。」聽來真是好消息,至少可以少一個要應付的人。時月紗、李鳳玉悄悄的交換一個鬆了口氣的笑容。


    皇宮內苑,殿宇、迴廊一處處,亭台樓閣、湖石造景,處處美侖美奐,再加上這幾日的雪下得少,宮裏奴才又天天清理積雪,一行人行走間倒是沒踏到雪。不過一些樓閣屋頂及高聳入天的大樹上都累積了不少雪,池塘水也仍結冰,曲橋連接覆雪長廊,在雪色的襯托下,更見園林的精雕細琢。


    隻是天寒地凍的,皇宮地又廣,轉不到半圈,李鳳玉己呈現病美人姿態,氣息微喘、臉色蒼白。誠貴妃為了拉攏二人,又熱絡的將兩人帶迴她住的慈南宮,宮裏有暖炕,她讓兩人身體暖了,再共享一桌豐富佳肴,這才讓她們離開。


    其間,李鳳玉已幾度虛弱暈眩,但誠貴妃話不說完不痛快,說的全是對夏皇後的怨懟。


    離開慈南宮,李鳳玉即在宮女們的捧扶下,先行返迴寢宮中休息。


    倒是時月紗心有牽掛,要宮女們先迴去,她想自行走走。走著走著,她不自覺的走到卓蘭生前住的宮苑,宮門兩旁還有侍衛守著。


    她進宮前就打聽過,寢宮主人雖不在了,但皇上仍派侍衛站崗,也天天有宮女入內打掃,還不許其他嬪妃進入,堅持宮中景物都要保持卓蘭在世時的原貌,靳成熙是如此的情深意重,教她怎能不愛他?


    靜靜的站立好一會兒後,時月紗轉身往另一邊走去,但心思未曾停歇。就她所知,卓蘭死後,誠貴妃向皇上要了慧心公主去撫育,她很想見慧心,這孩子都快七歲了,天啊,她好想女兒,但她不能躁進……鼻頭酸酸的,她突然好想哭。


    「哼!我們根本不是相貌、才藝輸人,是輸在沒有一個首輔大臣的爹!」


    「就是,勇毅侯的人就是夏家的人,皇上能不要嗎?」突然間,兩個忿忿不平的聲音從花牆的另一邊響起。


    時月紗透過花牆的雕花縫隙,看到另一邊竟是兩名落選的秀女,兩人臉上難掩妒意,愈說愈生氣。


    她選擇走開,不聽那些是非,也清楚靳成熙不是心甘情願的欽點她,而皇後、誠貴妃都不好惹,眾女在後宮爭寵賣媚,總有人會當炮灰。


    像她,已死過一次,且還死得不明不白,所以這一次,她要學會保護自己,為了讓靳成熙快樂,她一定要很勇敢成為他的寵妃。


    因為,得寵者,勢必變成眾後妃的箭靶!


    啉的一聲,第十支飛箭正中箭靶。


    「勝負分曉,皇弟甘拜下風。」


    皇宮內的練靶場,恭親王靳成麟不再拉弓搭箭,而是將弓交給一旁的侍衛,再笑看著一連十箭都射中紅心的靳成熙。可惜自己一箭失了準頭,敗了!


    「皇兄若不當皇帝,取代皇弟我掌兵權,也綽綽有餘了。」靳成熙笑了笑,將弓箭拿給走上前來的齊聿,才對著他道:「皇弟客氣了。」


    「啟稟皇上、恭親王,亭台內己備妥茶水、茶點。」秦公公笑眯眯的行禮,眼前是先皇所有皇子裏,感情最好的一對兄弟,平常各自忙碌,但總會抽空一起練箭比武,再到誠敬亭內喝茶聊些體己話。


    兄弟倆隨即步出練靶場,迴廊,轉進鵝卵石鋪成的小徑,進到連接疊石的高亭上。靳成熙與靳成麟麵對麵坐著,一旁古樹參天,積了層雪,盡管冷風陣陣,但亭內置放暖爐,兩人內功又強,倒也不覺得冷。


    說來可笑,皇宮如此大,真正能讓他們兄弟安心談話的地點卻沒有幾個,誰教皇宮裏有太多有心人的眼線。


    此時,所有侍從奴才全退下,獨留秦公公守在亭台外的曲橋頭,不讓任何人靠近打擾。


    靳成麟喝了口熱茶,籲了一口長氣,看著俊美無儔的皇兄。說來他是佩服兄長的,身邊除了一堆處理不完的奏折要解決,還得挪出時間練武,強健體魄也保護自己,何況若沒有足夠的體力,哪應付得了如山高的國事奏章?


    隻是,即使皇兄己全心投入政務,宮裏還是會有些烏煙瘴氣的事,譬如選妃。


    「後宮三千,皇兄的後妃至今加上新選的秀女也不足十名,怎麽不全選了?要不,一年後文武朝臣又聯合請奏要皇兄再選秀女充實後宮,豈不麻煩?」靳成熙撫著杯緣,喝了口茶,「後宮裏的金枝玉葉幾乎全是太後一派安插進來的人馬,選了兩個已是極限,一年後的事,一年後再說。」說來難免苦悶,在那些嬪妃中,與他真正交心者,己成一縷芳魂……靳成麟明白皇兄心裏的苦,明明是個有才幹、有抱負的君王,偏偏受製於太後的夏家一派,皇權無法自主。在男女情事上,從蘭貴妃離世後,皇兄看得更淡了,所有心思全放在朝政上,忍辱負重的想盡辦法要鏟除揮舞著為國為民的仁德大旗,私心裏卻陷於權力鬥爭的三大輔臣。


    「皇弟己聽說,皇兄選的就是勇毅侯的千金及義女。」


    「是,勇毅侯終於也等到女兒及笄,急著把人送進宮來,就怕自己的勢力被吃掉,畢竟三位首輔大臣,隻有他還不是朕的姻親。」靳成熙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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