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國地處偏北方,一旦開始下雪,就會連續下幾天幾夜。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染了風寒發著高熱的淩斐趴在地上,一下兩下爬不起來,就跟蘇桃夭一個對話的功夫,身上就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淩斐感覺自己的手腳在慢慢凍僵,可是看著蘇桃夭離去時,頭也不迴的單薄背影,他覺得心更冷。


    他從小就不喜歡蘇桃夭這個未過門的大嫂,可能是小孩比較敏感,又可能是他父母走得早,他自幼就比同齡人早熟,擅長察言觀色。


    他總覺得蘇桃夭看他哥的目光不純粹,不隻是單純的愛慕,更多的還有跟她爹蘇左丞相一樣的利用和很強的目的性。


    是因為他哥從小就傑出優秀,又從十五歲開始就連打勝仗被封了少年將軍,是因為他哥有用,她才那麽巴結和討好他哥的,就為了能順利嫁進將軍府,當穩將軍夫人。


    可是剛剛,蘇桃夭對他憤怒說出的那些話時,眼底的悲傷是那麽真切,她通紅的眼睛裏盈滿了淚水,在罵他時都幾度隱忍,才沒讓眼淚落下。


    難道她是真的愛他哥才來守靈的?


    難道她放他的二伯母進來瓜分家產,也是因為太愛他哥了,然後遷怒到了他身上,要給他教訓而已?


    淩斐的腦子很亂。


    大哥為救他而死,將軍府的最後一根頂梁柱倒下了,將軍府這個滿門忠烈的家族也隨之傾倒。


    他優渥的生活,令人敬畏的權勢,也在這一夜全部傾塌,一夜之間看清了太多人勢力的嘴臉。


    從被人人追捧的將軍府小公子,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喪家之犬。


    淩斐第一次受到這樣的打擊,一時之間適應不了,整個人腦子都是混亂的。


    隻是現在,蘇桃夭棄他於雪地不顧,大步離開的背影卻是真的……


    將軍府的下人本來就不多,他哥淩雲死後,他在花船上害死了兩位二品大臣家公子的事情,也在瞬間傳遍了整個京城。


    這些下人趁著他染了重風寒高燒在床起不了身,紛紛搶了自己的賣身契跑路了。


    廢話,不這樣的話,等著皇上對淩斐降旨問罪後,給這個草包少爺陪葬嗎?


    所以現在的將軍府一個下人都沒有。


    他掙紮著用劍撐起自己,想要迴房間去,可是雪地太滑,他又高燒沒有力氣,三次爬起來,三次都重重的摔了迴去。


    他終於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他仰躺在雪地裏,迎著天空飄下來的片片雪花,閉上了眼睛。


    他想,要不等到了下麵,再跟他哥好好請罪吧。


    就在他開始有些絕望的時候,院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道腳步聲。


    他剛閉上的眼睛微微睜開,他想這迴又是誰來奚落他了?


    好在這次老天爺好像願意給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來的人是他哥淩雲以前的舊部衛安,後來調迴了京城當了禦林軍的天字隊的統領。


    “淩小少爺!你怎麽躺在雪地裏?!”


    衛安剛到院子門口,就看到了仰躺在雪地裏的淩斐。


    他嚇得幾步跑過來,一摸淩斐的額頭發現溫度高得燙手,連忙把人背迴了房間裏。


    他給淩斐換上幹的衣服,又鋪厚了被褥,在冰冷的房間裏燒上了碳。


    衛安一邊收拾他還一邊念叨:“你發著這麽高的高熱竟然還這樣躺在雪地裏,真是不要命了,


    外麵下著這麽大的雪呢,太危險了,幸好我來得還算及時,不然你再躺得久一點就凍死了,就算沒凍死,你的手和腿也會凍壞!


    你說你,淩將軍可是豁出了命救迴的你,你怎麽能這麽糟蹋自己呢?!”


    淩斐張了張嘴,想說不是他自己躺到雪地裏的,是因為二伯母他們趁人之危來瓜分家產搶東西,他出去爭執才被推倒在雪地裏的。


    可是他最後什麽也沒說,因為他知道,就算說了也沒有什麽意義。


    他的大將軍哥哥已經不在了,他的這些委屈都沒有任何意義,沒人會在乎,也沒人會幫他討迴公道的,因為他根本不重要。


    淩斐張了張嘴,隻用幹裂的嘴唇,沙啞的說了:“謝謝衛大哥。”


    說完他就仰靠在床上,雙眼直直的盯著窗外的院子發愣,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機。


    衛安見淩斐這樣,好像也不放心走。


    他幹脆坐在他的床頭,守著暖爐給他燒熱水,邊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說:“淩小少爺啊,有些話本來不該我說的,但我還是要勸您幾句,


    您以前有軍功赫赫的淩將軍護著,可以沒什麽顧慮,每天隨心所欲,


    可是您現在是一個人了,這個將軍府也隻剩下您這一根獨苗了,


    您要是真想不辜負淩將軍以命救你,你就應該振作起來,做出點成績出來,重振將軍府的門楣,絕對不是像這樣一蹶不振!”


    淩斐怔愣的目光終於從院外收迴來了,眼睛重新有了焦距。


    半晌後,他自嘲的笑著對衛安說:“沒想到在這種樹倒猢猻散的時候,衛大哥你平日裏跟我哥走的不算親近,卻連夜趕過來看我,


    不僅救了我,還這麽耐心的開導我,隻不過雪中送炭的人也隻有衛大哥你了,幾乎所有人都在對我落井下石……”


    衛安倒了杯熱水給淩斐,他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忍住了。


    最後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其實不是的,你不用這麽自我厭棄,你周圍還是有人默默關心你的,


    你也不用過於感激我,淩將軍昔日對我有恩,我能做的也隻能是深夜過來看望你,跟你說說這些話了,


    等會我再給你請個大夫來看看,剩下的再多我也幫不了你了,希望你能早點想通振作起來,實在不行,就化憤怒為力量吧!”


    衛安安排好他走後,淩斐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為何,他又想到了蘇桃夭憤怒的罵完他後,棄他於雪地中不顧,轉身頭也不迴就走的背影。


    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勾起嘴角,冷戾一笑:“說得那麽冠冕堂皇,好似真的對我大哥多麽情深一樣,


    倘若真的對我大哥有感情,她應該如衛大哥一樣才對,而不是連夜叫來二伯母來羞辱我們淩家!


    蘇桃夭,別讓我有再站起來的一天,不然我第一個放不了你!”


    而蘇桃夭這時候正披著從將軍府某個房間搜出來的棉被,裹著棉被盤坐在靈堂繼續守靈。


    她和滅渣係統一起通過識海裏的監控觀察著淩斐的一舉一動。


    滅渣係統不解的問:“那個衛安明明是你利用他在淩雲那裏的把柄,派人去請來的,為什麽還不讓衛安跟淩斐直說,要讓淩斐這麽誤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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