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憲宗二年(1252),忽必烈開府於金蓮川。郝經受舉薦,忽必烈遣使兩次召見,後隨使臣奉詔北上。六年(1256)正月,見忽必烈於沙陀,忽必烈向郝經問以經國安民之道和帝王當行之事,郝經援引二帝三王治道以對,且告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之義,忽必烈喜之不倦。


    自後連日引對論事,甚器重之,且命條奏引欲言者。郝經上《立國規模》三十餘條。忽必烈又問當今急務,郝經舉天下蠹民害政之尤者十一條上之,切中時弊,忽必烈皆以為善。郝經的建議,有些雖不能立即實行,但後來元朝建立後,凡更張製度,采納郝經建議約十六條。


    自從滅金以後,蒙古軍就開始南下,力圖盡快並吞南宋。郝經對此持否定態度。他向忽必烈講述古之一天下者,以德不以力的曆史經驗,同時通過對蒙宋雙方情況的分析,認為蒙古國是諸侯窺伺於內,小民凋敝於下,而南宋當時則是君臣輯睦,政事修明,無釁可乘。


    因而主張不要立即伐宋,應把主要精力放在革除弊政,遵用漢法,選賢用能,創法立製,減輕賦稅,屯田墾殖,鞏固內部,使天下一新。


    憲宗八年(1258),當大汗蒙哥命忽必烈分兵征戰湖北,大舉南侵之時,郝經一再向忽必烈致論,亟言不當南下。忽必烈先是以已經和蒙哥大汗約定聯合攻宋,不能中止為辭,否定了郝經的建議。


    但當蒙哥汗死於合川釣魚山,阿裏不哥圖謀篡位,威脅到忽必烈汗位繼承權的時刻,忽必烈開始采納郝經的建議。


    蒙元每一次大汗駕崩,皇室子弟為了汗位總要拚個你死我活。這一次大汗蒙哥薨後,皇室內又是喧囂塵上,其中尤以阿裏不哥勢力比較雄厚。


    適值南宋奸雄賈似道派間使稱臣納幣請和,忽必烈遂班師北上,歸定大事。此間郝經被任命為翰林侍學士,佩戴金虎符,兼江淮荊湖南北等路宣撫副使。其目的就是暫時安撫南宋,實行和平統一。


    此後不久,郝經充任國家的信使,出使南宋,想和南朝商談賈似道在鄂州之盟所許下的諾言:劃江而治、向蒙古奉歲幣等事宜。要旨是在暢談和平框架內,進行文化交流,推進大一統闊步前行。期間,有人以出使南朝太危險來規勸他,他迴應道:“南北構難,兵連禍結久矣。聖主(忽必烈)一視同仁,通兩國之好,雖以微軀蹈不測,苟能弭兵靖亂,活百萬生靈於鋒鏑之下,吾學為有用矣。”意思是說,聖主明恩,和諧相處,為了國家停止戰爭平定亂世,為了成千上百萬生靈免遭塗炭,倘若我做到了,證明我能夠學以致用,也就心滿意足了。郝經渾然不顧及自己的生命安危,下定決心,撲湯蹈火,明知征途有艱險,越是艱險越向前。他的大義凜然與忘我的革命精神,砥礪他奮勇前行,奔赴南朝。


    君臣臨別前,忽必烈一再叮囑郝經要多加注意,想方設法爭取與南宋政權議和成功,免遭生靈塗炭戰爭頻發。


    郝經對元世祖施禮道:“微臣此行不辱使命。”


    第二天,郝經去順平謁見大將軍董文炳,述說此行目的。在將軍府,董文炳關切地詢問郝經途中若遇到困難,請及時上報。郝經很受感動,並說:“董將軍一片冰心,微臣感激不盡!”


    郝經此行引起了大蒙古國內部一些漢人世侯的妒忌,平章王文統私下指使將軍李壇侵擾宋境,企圖假南宋之手破壞和議。南宋奸相賈似道也對郝經一行的到來極度恐慌。害怕過去冒功鄂州(今湖北武漢)卻敵的劣跡敗露,極力反對郝經進入宋境。


    在民族立場上,在不同觀念上,彼此掣肘,企圖達到求同存異的政治主張。然而,這些政見為大一統設置下重重障礙,埋下了隱患。其中攪局者便是平章王文統、他的女婿李壇以及南宋宰相賈似道等人。


    郝經原計劃經漣州入宋,但李壇勸他們返迴,理由是他告行派往南宋通報的兩人已為宋楚州安撫所殺。


    郝經不為所動,轉道宿州五河風餐露宿,遷延近五個月,方於當年秋末進入宋境。


    可是一入宋境,賈似道極為恐慌,因為他包的餃子要露陷了。倘若讓皇帝知道了,那還了得?欺君之罪,是要判極刑。然而,賈似道久混江湖,他對應該做的程序還得要按部就班地進行,他內心焦灼可表麵上佯裝鎮定自若。


    賈似道在垂拱殿覲見宋理宗,當時宋理宗正忙於批複奏折。賈似道懷揣惴惴不安的心,依然恭恭敬敬向宋理宗請安後落座,一個內侍給他端上茶水。待宋理宗有空了,便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對宋理宗說:“皇上,微臣有一事稟告,不知可不可以?”宋理宗關切地看著眼前這個小舅子,說道:“都是自己人,還客氣什麽?有嘛事盡管說!”


    賈似道心虛得冷汗涔涔,他極力保持鎮靜地說道:“最近李庭芝轉來北朝公文,忽必烈在開平稱帝後派遣翰林學士郝經為國信使前來我朝通告修好,使團已經抵達我五河口邊境等候多時,要求入境,不曉得皇上是否準許?”


    宋理宗隨口說道:“朕想聽聽卿的意見。”


    賈似道見機可乘,忙不迭道:“微臣覺得可以入境,可是李庭芝反映忽必烈既然派遣國信使與我朝修好,就不該與我朝挑起事端。”


    宋理宗錯愕道:“嗯?還有這迴事?”


    賈似道鬼樣地迴應道:“今獲悉山東軍閥李壇不斷地派兵擾我邊境,殺我兵士,擄我牲畜,是不是他欺人太甚,太不把皇上您放在眼裏了。”


    宋理宗聽罷,輕輕地頷首道:“誠如老愛卿所言,忽必烈派遣國信使來我朝什麽意思呢?由此看來,李壇的所作所為是想激怒我們不讓郝經使團入境。我們還是豁達一點,何必斤斤計較,傳朕的旨意,準許郝經入境,這件事情應由李庭芝負責接待。”


    賈似道複說道:“微臣遵旨,隻是李庭芝有一個建議,尚不知還是能不能應允?”


    宋理宗說道:“直說無妨。”


    賈似道用手撚著花白胡須,沉吟片刻說道:“李庭芝認為郝經學富五車滿腹經綸,是個難得的一表人才,深受忽必烈器重,他建議臣稟告皇上把郝經爭取過來為我朝所用,豈不更好?”


    宋理宗聽罷,麵露喜色道:“這是一件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隻要是人才,朕多者不拒!”


    賈似道從宮中出來,已是夜幕降臨,他匆匆忙忙迴到家中,找來聽差廖瑩忠。賈似道修書一道讓廖瑩忠快馬加鞭連夜趕赴揚州將書信送到李庭芝手中。


    李庭芝看完書信,當即派人辦理了同意蒙古國信使郝經等人入境的公文,並通知五河口邊防官可以放行,同時急令揚州製置司幹事、陳州通判、懷遠軍招撫司參謀一道去五河口接伴國信使團到揚州。


    郝經接到了南朝同意入境的通知,數月壓抑的心情終於舒坦了,隨行人員一個個也是喜笑顏開心花怒放,為此,他們特意舉辦了一場慶祝夜宴。


    因南朝使還沒有過來迎接,入境的日子沒有敲定,於是郝經讓大家做好準備,隨時啟程。


    一直等到了好長時間,大家心裏泛起了嘀咕:是不是南朝又反悔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等來南朝伴使的迎接。郝經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席間郝經問南朝伴使:“我兩次致書南朝陛下,至今連一點音信都無,是不是挺忙呀?”


    伴使朱寶臣迴應道:“我朝忙於公務沒有顧得上,還望郝大人多多包涵。”


    郝經施禮道:“哦?!”


    說好明天進入南朝,可天公偏偏不作美,這天雲天霧地,能見度對麵看不清,隻好擱淺。到了下一天,依然濃霧籠罩,等了好長時間也沒有看到霧消日出。郝經看見淮河岸邊有一座河神廟,於是他率領使團來到河神廟祭拜。他在河神牌位前,行三跪九叩之禮虔誠膜拜,他嘴裏念著祈禱詞,訴說自己身兼國家使命,維護地區的和平與穩定,以國家大事為己任,不辱使命。


    不日,霧消雲散,一輪紅日露出了嬌豔。此時的淮河曆曆在目,潺潺流水扣動著郝經的心弦。


    淮河發源於桐柏山主峰太白頂,向東一直流入滄海,因黃河泛濫成災,致使大量泥沙俱下侵入淮河,淮河曾經是金國與南朝的分界線。那一年,黃河在陽武決口,滾滾黃河水如萬馬奔騰一瀉千裏,搶去了淮河入海水道,為此,淮河被迫改道流入長江。淮河水汪洋恣肆形成了高郵湖、寶應湖、洪澤湖與邵伯湖。洪澤湖一下為淮河下遊,淮河主流通過三河閘,出三河經寶應湖、高郵湖、邵伯湖與裏運河到達揚州,通過瓜州與真州兩個出口流入長江。


    南朝伴使在船上設宴招待了郝經等人。一路上,因水道不通暢,船走走停停耽誤了行程。他們在高郵湖停留了十幾天,直到九月下旬抵達揚州。計劃實在揚州登陸,孰料,近日揚州城遭遇大火,房屋大部分被燒毀,國信使沒有合適的棲身之地。李庭芝便下令把船駛往真州(今江蘇儀征),讓國信使一行住在真州忠勇軍營,等待入朝通知。


    真州是個古城,人傑地靈,享有“風物淮南第一州”的美譽。它地處陸水要衝,大運河由此進入長江,是鹽運、漕運與貨運的中轉樞紐,後漸漸成為江淮一帶富庶繁花之地。自從北國與南朝對抗,真州成了雙方征戰之地,致使這裏的居民紛紛逃離,也造成了真州荒涼與落寞,後成為南朝屯兵之所。


    郝經一行被安排住進了忠勇軍營中的原總製廳事院子。該處四麵築有高大圍牆,牆下鋪滿荊棘,牆上還樹有蘆柵,建有七八棟房屋,閑護欄挺大,不過僅有一個南大門可供出入。住處外圍是一條注滿水的壕溝,還有南朝護衛隊把守,戒備森嚴。


    隨著蒙古國信使入境,賈似道眼看自己陰謀要揭穿,便幹脆來了個一不做二不休,以“蒙古派使是個陰謀”為名將郝經一行軟禁起來。不僅如此,他還密令淮東製置司以李壇興兵犯境為借口,把郝經一行拘禁於真州(今江蘇儀征),沒有想到,郝經從此身陷囹圄達到十六年之久。


    在此期間,郝經曾多次上書南宋君臣,但在賈似道的阻止下,一切努力均付之東流。為了策反郝經,賈似道謊稱元廷兵亂,幾次派人誘降,均遭郝經痛斥。又派人假扮強盜夜闖囚所威逼、斷絕生活供應等,也未能動搖郝經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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