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邊,在前明國丈周奎家裏,費珍娥正和坤興公主朱媺娖聊著天。


    經曆了大明王朝的覆滅,倆女子流著淚從群臣的背叛到崇禎死國,從李自成到大順在城中的暴行,千言萬語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朱媺娖,生得頗為貌美,隻是左臂上的袖子空蕩蕩的,這場浩劫奪取了她一隻胳膊。


    李自成攻入北京後,崇禎帝心灰意冷,為了避免她受辱,揮劍斫了她的左臂。


    朱媺娖臉色蒼白,一個月了,雖然沒了生命危險,但她的身體仍舊非常虛弱。


    “公主,奴婢昨晚本想殺了羅虎,不想他提前發現了奴婢的動機,這才……”


    費珍娥解釋著,但見朱媺娖輕輕把玉指放在她的嘴唇上。


    “娥姐姐,你的忠心本宮知道,你既然殺不成他,以後也放棄這個念頭,大明這麽多男子,報仇的事兒也不該你一個女子擔著。你好好活著,就算每天陪本宮說說話也是好的呀。”


    朱媺娖對費珍娥無比信任,當日城破,大順軍攻入北京城,費珍娥曾冒充她,這才讓她安然來到了外公周奎家裏。所以,即便她嫁了一個大順軍的將領,也不會認為她在投敵叛國。


    “你剛才說那羅虎已知你要刺殺他,卻一點都不慍怒,還說可以讓你在我這兒多住幾日?”朱媺娖說道。


    “嗯。”費珍娥點點頭,“奴婢今天還聽說,他懲治了那些在街頭濫殺百姓的賊兵,城中的百姓都在稱頌他,說他主持了公道。”


    說這話的時候,費珍娥感覺自己的心情很奇怪,按說羅虎與她雖是夫妻,卻不該有感情,畢竟是兩個陣營裏的人,成為名義上的夫婦不過是形勢所迫,但她也說不上來,今早有人提起此事時,她是真真從心底流露出一種感激。她盡量抑製著這種心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也認可並讚頌羅虎這種正義行為。


    “看來,這羅虎倒是有幾分正義感,他膽子如此大說明此人或許與某些偽順首腦有隙,不知道他可不可為我們所用?”朱媺娖緩緩地說道。


    費珍娥臉上浮現出疑色,道:“公主想的是……”


    朱媺娖長籲一口氣,對費珍娥道:“我太子哥哥還在李自成手中,如今我們無依無靠,實在沒有營救他的辦法,本宮是在想,如果這羅虎能為我們所用,把太子救出來送去南京即位,這大明還是有救的。”


    朱媺娖想的很多,原本她也是一個天真爛漫的人,長在深宮,遠離政治,從未生出過什麽“利用”的手斷來。不過自從國破家滅,她的一隻手臂被崇禎皇帝砍斷之後,這名十五歲的少女在劫難之後變了很多,她的父皇和母後已經死了,她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保住她的哥哥和兩個兄弟,隻有這樣,大明的複興才有那麽一線希望。


    費珍娥想了想,覺得羅虎這個丈夫自是和其他順軍將領不同,從他對待百姓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若是能策反他,讓他成為大明的將領,那自己……


    想到這裏,費珍娥心中似有一股暖流,她的這個丈夫如果不再是敵人,想想他英俊和臉膛和溫和的話語,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喜歡來。


    “你在想什麽?”朱媺娖看著費珍娥紅彤彤的臉蛋問道。


    “沒什麽,公主既然有這個意思,奴婢自當該去為公主分憂,明天奴婢就迴羅家,找機會試試他的想法。”


    說到這裏,朱媺娖突然握住了費珍娥的手,她很感動,現在大明沒了,自己又變成了一個殘疾人,身子虛弱的下不了床,勉勉強強撐著而已,而眼前的這個姐姐般的人,也便成了她唯一希望。


    “此事關係重大,本宮隻能托付你了。”


    朱媺娖說得情真意切,讓費珍娥也為之動容,她本就是一個可以為了朱家不顧生死安危的人,這樣的任務又焉能不盡心盡力。


    “公主請放心,奴婢一定不負所托。”


    費珍娥說得很堅定,不過朱媺娖想起她昨晚還想刺殺羅虎,覺得這姐姐太過剛烈,若羅虎不答應,她一定會有生命危險,畢竟這是明目張膽策反對方將領的事。


    “娥姐姐,”朱媺娖一直用“姐姐”來稱唿費珍娥,“這話講出可能有殺身之禍,姐姐最好先探探他的口風,凡事以保全自己為準啊。”


    朱媺娖的話讓費珍娥感動不已,她並未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宮人看待,這般主仆情誼著實難得,這份恩情,又怎能不舍命相報呢?


    ……


    次日一早,郝有義被帶到羅虎府門外,令他沒想到的是羅虎身邊就站著自己的妹妹蘭鳶,她一身良家女子打扮,雖然土點,卻十分端莊。


    看著郝有義喜極而泣的表情,羅虎在一邊淡淡地說道:


    “你們兄妹團聚實在可喜可賀,快些領她迴去,好好敘敘親情吧。”


    郝有義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麽好,這可是他做夢也不敢想的情景啊。


    “小人願給將軍效命,將軍長劍所指,就是小人浴血之地。”郝有義給羅虎叩首道。


    “免了,免了。”羅虎把他扶起來。


    郝有義再次相謝後就帶著妹妹退下了。


    蘭鳶的倩影在漸行漸遠中柔和得像一支柳枝,讓柳和尚不禁多看了兩眼。


    羅虎瞧了瞧這個憨厚壯碩的禿頭猛將,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麽。


    “嘿,你這傻和尚想什麽呢?”羅虎在柳和尚的光頭上敲了一下,那和尚“嘿嘿”一笑,啥也沒說。


    “別想了,趕快跟著我去個地方,時間,咱可耽擱不起啊。”


    ……


    很快要出征,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辦,比如說紅夷炮,這樣的國之重器必須要帶走一些,來日定有大用。


    這一早李岩也來了,他昨天就把軍餉備齊,而這次來的目的是應羅虎之托,帶來了湯若望。


    湯若望是德國科隆人,天主教耶穌會傳教士。一六二一年,湯若望來到澳門,次年又來到北京,一六三零年由徐光啟推薦供職於欽天監。


    湯若望將他從歐洲帶來的科學書籍列好目錄,呈送大明朝廷,又將帶來的科學儀器一一陳列,獲得崇禎信任,也打開了天主教繼續在大明傳播的大門。


    崇禎九年,湯若望奉旨鑄炮,兩年中鑄造大炮二十門,而且,他把西方火器和中國火器相結合,由他口述,焦勖編撰成了《火攻挈要》,對大明的軍事科技傳播起到了積極作用。


    今年三月大順軍進入北京前,外國傳教士要離開北京。湯若望則決定繼續留在教堂內,成了李自成進京後的曆史見證。大順軍剛進城時時局混亂,湯若望等人因此把教堂大門緊閉,後來在李岩的授意下,教堂才受到農民軍保護。


    見到湯若望時,羅虎就被這個五十多歲,留著大胡子,一臉嚴謹的德國老人的才能所折服。湯若望漢語流利,舉手投足間已經帶了一些華夏之風,讓人感歎他入鄉隨俗的本領。


    “我朝的將軍中能如此重視火炮的,您是第一個。”湯若望說話不緊不慢,雖然在說逢迎的話卻沒有諂媚之態。


    “湯大人謬讚了,羅某明日就要出征,京師的大炮和兵杖局的工匠要帶走一些,望大人能推薦一下。”


    湯若望聽後對羅虎道:“崇禎九年我奉命造兩千七百斤大炮二十門,後因戰亂流入東虜之手八門,其餘十二門有六門在外地,還剩六門都在京師的各個大門守衛,不是在下自誇,這些炮的質量性能都為我華夏之最。”


    “哦。”羅虎聽完就已經尋思要把這六門紅夷大炮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工匠的情況我也比較了解,可以幫將軍塞選出,不過在下疑惑將軍是出征,要這些造炮銃的工匠做什麽?”湯若望問道。


    “無他,若有損毀故障,羅某總要有個修理的人。”羅虎敷衍道。


    “哦。”看神情湯若望仍舊有所懷疑,不過這事與他無關,羅虎也不怕他會壞了自己的事,畢竟沒有利益衝突,他老湯是來傳教的,不是來參與政治軍事鬥爭的。


    其實羅虎也很想把這個百科全書式的傳教士帶走,不過對方意誌堅定,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服的。


    在湯若望的幫助下,五十多名能造大炮和火槍的工匠從兵杖局轉到了羅虎部。


    前明的匠籍身份地位都很低,他們一個個消瘦模樣,估計大明給他們的米糧都不能滿足溫飽。


    這些人中有個叫杜銘佑的,手下三十人,都是造炮好手;還有一人叫梁嗣業,手下二十餘人,能製造鳥銃和魯密銃。


    這些人一到,羅虎就給他們發了安家銀子,杜銘佑、梁嗣業十兩,一般工匠五兩,又允許他們的家眷可以隨軍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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