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南宮縱起身,「我讓嬤嬤再熬一碗給你。」說罷,他走了出去。


    沒多久,秋嬤嬤端著重新熬的湯藥來到邊靜床邊,見她閉著眼睛,輕聲喚道:「夫人,你醒著嗎?」


    聽見她的聲音,邊靜睜開眼睛,「嬤嬤……」


    「聽說夫人把侯爺趕走了?」秋嬤嬤坐下來,兩隻溫柔的眼睛注視著她,「夫人,你可知道侯爺在床邊守著你兩天了?」


    聞言,她心頭一撼,他這兩天都守在她床邊?


    「夫人,你為何對侯爺如此的決絕冷漠呢?」秋嬤嬤難掩心痛地說,「我從沒見他那麽落寞,即使是小少爺的娘親離開的時候……」


    聽著這些,邊靜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夫人,主子的事,照理我是不該過問的,隻是……」秋嬤嬤歎氣,「老婆子我看在眼裏,難過在心裏呀。」


    「嬤嬤,我……」


    「嘴巴可以騙人,但眼睛不能。夫人對侯爺是真無心還是假無情,我都看在眼裏,你對侯爺明明不是無心無情的呀。」


    「嬤嬤,別說了。」方才忍著的淚,在秋嬤嬤一番柔柔的逼問下,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看著她的眼淚,秋嬤嬤更確定自己的想法。「夫人,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我……」邊靜唇片歙動,不知從何說起。


    秋嬤嬤是個忠仆,縱使知道主人什麽事,也不見得肯吐實。她要是冒然對秋嬤嬤說出自己的身分及與袁秀熙的關係,恐怕袁秀熙之死就更難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了。


    「夫人,你為何拒絕侯爺對你的關愛呢?」秋嬤嬤又問了一次。


    她搖搖頭,閉上眼睛,「嬤嬤,別問了,我什麽都不想說。」


    秋嬤嬤見她嘴巴牢實,一時半會兒也問不出什麽,隻好作罷。「夫人不說,老身也無計可施,那麽好歹先把湯藥喝了,好嗎?」


    她望著一直以來猶如娘親一般照顧著她、關心著她的秋嬤嬤,乖順的點了點頭。


    邊靜臥病的這些天,南宮縱不準南宮毅來打擾,因此她已有多日沒見到他了。


    秋嬤嬤說他有乖乖的跟著心硯去幼塾,很乖的沒鬧脾氣,隻是老念著想她,今晚用過晚膳,她覺得身體輕鬆了許多,便決定去看看孩子。


    來到南宮毅讀書的儒院外,她聽見院裏傳來南宮縱跟秋嬤嬤的聲音——


    「什麽?你同意夫人給你寫休書?這是什麽道理?」


    「她是寧妃娘娘的義妹,又是皇上許的婚,豈有我休她的道理?」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侯爺怎麽能答應這種事?」秋嬤嬤驚急地不已。


    「我不想勉強她。」


    「侯爺,你是害怕吧?」秋嬤嬤一歎,「你怕再度失望,是吧?」


    南宮縱神情凝肅,不發一語。


    「侯爺,你得敞開心胸去愛,不要害怕……」


    「我不怕,隻是早有先例,我不希望再有遺憾……」


    「侯爺明明是喜歡她的,不是嗎?這婚事雖是皇上許的,可卻是侯爺自己求來的,這是你第一次為自己的婚事做主啊。」


    「我是喜歡她,但她並不愛我。」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她說沒有愛的結合是最悲哀的,那讓我想起毅兒的娘……」


    「侯爺,那並非你的錯。」


    「也許我該讓毅兒跟著她走,我原以為毅兒能將她留下,沒想到……」


    「夫人?」這時一個婢女看見她站在院外,喊了一聲,打斷了南宮縱跟秋嬤嬤的談話。


    邊靜懊惱的看著那名婢女,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能聽見些什麽了,可現在這線索又斷了。


    她故作無事的往院裏走去,秋嬤嬤見了她,急忙迎上前來,「夫人,你怎麽到處走呢?」


    「我好些了,想毅兒想得慌,所以……」她說著的同時,不自覺的朝南宮縱望去。


    南宮縱看著她,表情淡淡的,「你真的好多了?」


    「嗯。」她點頭,「秋嬤嬤,毅兒呢?」


    「小少爺在裏頭溫書。」


    「是嗎?那我進去看看他。」她說完,便往書房走去。


    幾日不見,南宮毅見著她,開心不已,一會兒抱著她,一會兒拉著她,興高采烈的說著這幾日在幼塾發生的事。


    邊靜聽著,心思卻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她反複思索著南宮縱跟秋嬤嬤的對話,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對於袁秀熙的離去感到懊悔,也歉疚自己讓毅兒從小沒了娘親。


    她想,他並不是一個沒血沒淚的人,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的內疚,但他所謂的「走」是什麽意思?難道秀熙姊是自殺的?所以他才說秀熙姊是無情的母親,因為她拋下孩子選擇走上絕路。


    她說不上來此刻是什麽心情,秀熙姊若是自殺,那便與南宮縱無關,她自然很是高興,可秀熙姊若真是自殺,又讓她感到悲傷,秀熙姊為何要選擇走上絕路?難道孩子不足以給她一絲活著的希望嗎?


    又過了幾天,邊靜陪著南宮毅上幼塾,她的出現不隻孩子們歡喜,就連曾夫子都非常高興。


    「夫人,你不在的時候,孩子們都念著你,現在你可終於來了。」曾夫子臉上滿是喜悅。


    「夫子,我也非常高興能迴到幼塾來,成天待在侯府,我都悶出病了。」她說。


    「夫人的身體無礙吧?」曾夫子關心地問。


    「多謝夫子的關心,我沒事了。」邊靜說完,眼尾餘光一瞥,隻見有三個人走進幼塾,其中一人的容貌教她陡地一驚。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沒想到桑默竟會出現在幼塾裏。


    為免他像上次一樣逃走,她別過臉,覷著他轉身走開,她才應付了曾夫子,快步的追了上去。


    來到幼塾的中庭,她自身後一把拉住手上抱著書籍的桑默,他迴過頭來看見她,倏地瞪大了眼睛,震驚得書本掉了一地。


    「哥?」邊靜實在不解他為何會是這種反應。


    「小靜,你……」桑默神情慌張,不知所措。


    上迴他覷著機會一溜煙的跑了,可今天他被她緊緊的拽著,哪裏也去不了。


    「哥,你到底為什麽要逃?你這兩年時間都在慕天城嗎?你為什麽不跟我聯絡?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的安危?我以為你跟秀熙姊一樣,都已經……」她沒再說下去,隻是拽著他的手往一旁的隱密處走去。


    桑默惴惴不安的跟著她,沒敢多說話。


    停下腳步,邊靜神情凝肅的看著他,「哥,究竟是怎麽迴事?」


    「小靜,我……」桑默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


    「哥,你我兄妹沒有秘密,你隻管對我坦白。」


    「小靜,哥……哥沒臉見你。」桑默深深的歎了口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做了什麽事而沒臉見我?」


    桑默又是搖頭又是歎氣,掙紮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吐實——


    「小靜,當初我隻身來到慕天城想查明她的死因,為了安全起見,我化名周定安,可後來我盤纏用盡,又生了一場大病,幸得書肆主人相救才撿迴一命。」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在古書市集出現,然後呢?」


    「書肆主人知道我識字,便留我在店裏工作,如今……他已是我的嶽父大人。」桑默一臉慚愧。


    邊靜一頓,「嶽父大人?你是說你已經成親了?」


    「是的。」桑默一臉歉疚,「我已經跟書肆的小姐李書歡成親了。」


    「哥,這是喜事,為什麽你不告訴我?」她百思不解。


    「我……當初我信誓旦旦的說終身不娶,可如今卻與書歡成親,你跟秀熙情同姊妹,我擔心你不諒解我,覺得我背叛了秀熙……」


    聞言,邊靜啼笑皆非,她拉著桑默的手,笑道:「哥,你在想什麽?你可以得到幸福,那是多麽好的一件事情,不隻是我,就算是秀熙姊在天之靈也會祝福你的。」


    桑默神情一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搖頭笑歎,「哥,你真傻,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還以為你也遭遇不測了呢。」


    桑默不好意思的一笑,「小靜,對不起,哥哥不是故意音訊全無的。」


    「沒關係。」她緊緊拉著他的手,「知道你平安,如今也幸福,我便放心了。」


    聽她這麽說,桑默鬆了一口氣。「對了,小靜,你是何時來到慕天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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