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偷聽了那段對話,梵墮就一直側著眼看桑葚。

    這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來頭,不僅和元家有淵源,擁有神胎根骨,還和昌平王爺有牽扯?

    昌平王爺是能夠帶領千軍萬馬殺出蠻人包圍的匹世將領的兒子,子承父業,是文朝唯一的巡城王爺,在京城有自己的王府,卻常年遊走於各州各郡,為帝國調查民間,同時也四處搜羅神胎聖骨。

    昌平王爺有自己的親衛隊,還是皇上禦賜的,皇上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昌平王爺會造反。

    其人本來是封號昌平王,但民間和官吏必須稱其王爺,便有了這樣的尊稱。

    那一晚,元淇的貼身武士和那個隨從又去了哪裏?梵墮能感受到,那時他們並不在元淇身邊。

    吃早飯的時候,武士跳下桑葚的房簷,和桑葚住居後門蹲著的侍從匯合,一同去向元淇報告。

    “一夜平安。”

    “一夜無事。”

    兩人報告完,元淇把茶碗放下:“你們去吃飯吧。”

    “等一下,還有一事,昨夜,那梵墮難者出了屋子。”武士低頭又說。

    “哦?”元淇摸摸有點胡茬的下巴,“他的潛行之術倒是很好,或許可以招攬進元府做門客。”

    “可那是日落城的逃奴啊。”隨從說完就被元淇嗬斥:“日落城苛待人命,人人得而誅之,他逃了,說明心中有尺,不是諂媚奴輩,可以一用。”

    他拿出一些錢放到隨從手裏:“你去找他,問他意思,不要說出昨天夜裏的事。”

    隨從俯身行禮:“遵命。”拿了錢就出門。

    武士提劍蹲在地上,不敢直視元淇。

    桑葚一大早吃完飯,給王曦留了飯,就去洗衣堂洗衣服,遇見許多女性修煉者,她長得極美,肌膚也白,吸引很多目光,漸漸也與她們攀談起來,這才知道這些女修煉者無不是貴門閨秀出身,沒有一個貧民女子。

    “你想讓貧民女孩來嶽陽山修煉,是不可能的。”

    女修煉者們紛紛搖頭。

    “對,簡直是癡人說夢。”

    “貧女交不起入門金,也沒有那個血脈,進來了也白搭。”

    桑葚有些微怒:“貴族的根骨就一定比平民的根骨好?”

    “你不要這麽說的,總之,家教都不一樣,你想那窮人家的女孩,從小吃都吃不飽,父母汙言穢語,也沒什麽能力,天賦再好,缺乏教習,終究是不行。”

    女修煉者們讚成這種說法。

    桑葚頓了頓,放下洗衣盆,笑容也直接垮掉:“嶽陽山是少見的接納女修煉者的山門,我還以為開明先進,沒想到居然對貧富差距如此嚴苛,對金錢執念之深,遠超我想象。既然她們缺乏教習,嶽陽山難道就不能教嗎?因果反了吧。”

    “你在說什麽?鬥膽議論山門?你不過是個山客,因著紫見姐姐的關係才能進來住幾宿!”

    “山門的吃食哪一樣不是錢買來的?沒有我們的錢,山門如何維持。窮人進來也隻會坐吃山空罷了。”

    女修煉者們沒想到桑葚變臉如此之快,紛紛感歎她奇葩。

    桑葚道:“有手有腳,學了本事,大可以給山門創造收益。”

    她沒想到嶽陽山的經營方式如此落伍,隻依靠富人徒生們的學費和讚助,以及買賣山裏的草藥。

    她們的爭吵聲傳到外麵,便有人進來阻止,桑葚也覺得自己在人家屋裏吵吵不太好,端著盆出來,去河邊無聲地洗衣服。

    她的手被搓紅也渾然不覺,一道女聲突然傳到耳邊。

    “你叫什麽名字?”

    那聲音很文雅,有氣質,像是大家閨秀。

    桑葚迴頭,看見一個耳朵上掛著銀鏈飾的瘦高女子。

    那女子脊背筆直,眼帶邪氣,令人不敢進犯的逼視目光,卻又矜然自持,腰佩長刀,有一雙探究世間的眼睛。

    “有些失禮,抱歉,我是千鶴。”

    那女子嫣然一笑,笑起來有一種京華錦花的盛勢之感。

    桑葚第一眼看她就覺得很親切,想要交朋友,開口想說自己叫桑姬,卻又怕給元淇惹麻煩:“.....韓姬,我叫韓姬。”

    “這樣嗎?”千鶴眼裏閃過憾色。

    在文朝,名字裏帶「姬」的,九成都是大戶人家豢養的姬妾陪襯,生願男人樂,死怕男人怨,一輩子圍著男主人打轉,小心翼翼地曲意逢迎。

    千鶴的母親就是這樣的女人,她母親叫白姬,是白府的歌姬,成年後就被幾個公子霸占,輪流玩,最後被賜給一直無子的府裏老堂哥,生下女兒,這位老堂哥六十多了,終於有孩子,雖然是歌姬生,但也極為期待。

    結果是女孩。

    老堂哥一怒之下把剛出生的千鶴送到了嶽陽山,據說她連奶都沒吃到一口。

    “是因為沒喝過奶所以那麽無情嗎?”修煉者曾經背後議論千鶴。

    千鶴在嶽陽山和幾個女修煉者結社,天天和互相看不上眼的男修煉者打擂台。

    話歸正題,千鶴真實地想起了自己逝去的母親。抱憾地看著桑葚,問道:“你是跟著你的主人來看病的嗎?”

    桑葚搖搖頭:“是給我診病,已經好了。”

    她在陽光下的笑讓千鶴一怔,這等美貌——聯想到桑葚被玩弄的無奈命運,千鶴就皺著眉不甘心起來。

    “我來幫你洗。”

    千鶴蹲下,挽起袖子搶過木盆。桑葚愣了:“我自己可以。”

    “你馬上就要跟你主子迴府了吧,這幾天在嶽陽山就好好為自己活一迴吧。”

    千鶴自作主張地搓洗起了衣服。

    桑葚失笑:“....謝謝你。”

    她拍拍千鶴的肩膀:“那我給你捏肩吧,既然你幫我洗衣服。”

    千鶴被她的言笑晏晏給迷惑了:“也行。”

    兩人就這麽一句話兩句話地聊了起來。千鶴也不避諱自己的身世,聽到桑葚說:“我想尋找母親,從來沒見過一麵”時,她有一種遇見同類的知己感。

    “我母親是被白府的人欺侮死的,我恨白府,已經與他們斷絕關係了。現在我靠自己給人診病賺錢,不需他們施舍。”

    千鶴雲淡風輕地說:“遲早有一天,這嶽陽山的天下,我也要將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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